前世今生之江湖食神
我叫清风,没什么来历。
我生于一个小村庄,从小跟着双亲长大。家里没什么田产,爹爹便给人打些零工,娘在家做些织绣的活计,日子紧巴巴的,但好歹还算过得下去。而且也正因这样,我经常出去和爹爹,在人家蹭些饭食。主人家见是个小孩子,也不会多计较这一两口。
大多数时候主人家给的都是些家常饭菜,粗茶淡饭,倒也没什么特殊。
有一次,主人家给的是一晚泡饭,汤上面飘着几片菜叶子。一眼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一口下去,齿间留香。咂摸咂摸滋味,我对爹爹说:这家人真好,这饭里竟加了些鸡汤的。
爹瞥了我一眼,不错,还有呢?
嗯……这甜味,是加了南瓜吗?
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舌头到机灵,也罢,到底技多不压身。
只是没过多久,爹爹在一次给人做活的时候从房上跌下来,就这么没了。
主人家还算良心,给了我娘一笔银子,从此我们娘儿俩就靠这些钱再加着娘给人给人做活的钱过日子。
直到那年,村子里来了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传说是个有名的厨子。那时候,我的舌头在村子里已经小有名气了,老人很快找到了我家,问我娘愿不愿意让我和他学习厨艺。娘开始时有些犹豫,只是禁不住老人一番说辞,就让我和他去了。
老人看上去似乎并不富裕,但总有办法带我到各地品尝美食,跟着他,我也算吃遍了大江南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人没教过我厨艺。
当然,也不是一点东西没教,老人教了我一种暗号。他说这说话总有听不清的时候,也会怕隔墙有耳,但若是能让人“看见”你说了什么,有时候也会省去不少麻烦。他说一个字的字音可分为三部分,起音、本音和尾音,而这三部分又各有数十个音,用不同的节奏表示出来,就可以仅凭动作来和人交谈了。虽是效率低些,总归是多一层保障。
只是老人从没让我叫过师父,说要是我想,最多可以叫他先生。
那就听先生的。
那一日,先生带我到了关中,在一家客栈门口的茶摊坐下休息。茶杯刚举起来,就听到客栈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听着像是个厨子。
不知为什么,先生脸色忽然变了,之后就带着我在这里住下,还让我去跟踪那买菜的厨子并试探了他的厨艺。
品菜之前,先生叫来了那个厨子。厨子满口喊着“来了来了”奔了过来,只是那节奏我听起来有些像是先生教的暗号,说的好像是:
不急,有人。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但见到先生的手开始敲击桌面,敲的是:
好,上楼说话。
到了楼上,先生和那厨子假笑着客套了一番,但暗中却用动作交流着。我见先生先开了“口”:
可以了吗?
而那厨子回应:
不急,有个男的,耳朵好,危险。
直到厨子拜了师,在桌旁坐下,他才拿过一张纸,飞快地写下:
继续聊天,笔谈。
先生面色凝重地写道:
老奴见过小主。
先生不必客气,当年若不是先生出手,叔父也根本无法脱身,这一声称呼,先生当得。这次过来有事吗?
刹那间,先生几乎失控,老泪纵横,半晌才颤颤巍巍写下:
小主,北境完了。
厨子先是震惊,而后叹了口气,写道:
老东西还是忍不住了,是吗?那我叔父怎么样。
老奴去的晚,只能把他带出来。
厨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又道:
那么他就是?
先生点了点头,厨子又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飞快地写下:
我该下去了,要不然他们也该起疑心了。这样,明日我们再谈。
第二天,厨子带我们来到厨房,低声道:好了,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北边怎么了,他们对谁动手了?
先生抓住了厨子的手:
小主,北境……变天了。大将军不明身亡,随后就来了一群高手,以谋逆的罪名把几位将军都带走了,剩下的凡是有官在身的,要么害怕牵连辞去职务,要么干脆改换门庭,偌大的李家军竟被拆的七零八落。
什么,谁出的手?姓郭的,不会,朝中只有姓郭的压得住,他不会轻易动身;姓白的,不会,姓白的功夫还没那么高。所以,难道是那姓姜的?哼哼,到底还是要一份投名状,到底还是一条狗。
他们说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拉住了那厨子:你到底是谁,你和先生在说什么呢?
厨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们二人的父亲是亲生兄弟,我们的祖父是同一人,你说我是谁。也罢,既然先生把你带出来了,有些事你还是得知道。
原来,我们的父亲是兄弟,他父亲是长子,我父亲是次子。祖父是镇守北境的老将军,长子好武,就打算留在身边承袭自己的军中职务;而次子好文,又生来一副惫懒性子,祖父自是看他不上。正巧先帝后来打算留老将军一子在身边,老将军就打算让次子过去留在京城中,也好让先帝心安。只是他这小儿子,也就是我爹,天生不是个闲得住的命,无论如何不肯留在京城中做个处处受制于人的质子,甚至打算以死明志。而这位成为食神的先生,正是当年我爹身边的书童,不忍见自己主子因此丧命,而面容又和我爹有几分相似,便提出代替我爹留下,与我爹互换了身份。只是不知为何,先生一进京便遭了暗算,几经辗转流落到那御膳房内。天幸先帝在先生进去不久就发现了他,暗中派人保护着先生,这才换得他数十年太平。只是先帝驾崩,这些暗里的事终究是瞒不住了,先生这才辞去了御膳房的职务,借机出来找寻当年主人的孩儿。
此刻,厨子,不,兄长,长叹一口气道:开始时世人皆以为叔父一介纨绔,当是顽劣不堪,诸事不明,为了不让人发现,先生每次做菜都得放入几倍的盐来伪装自己,还落得个味觉失灵的名号。只怕这些人不会知道,叔父不仅精通六艺,更是有一条通灵的舌头,要让他知道自己落得个味觉失灵的名号,怕不是得,不,以他的性子,想必是会笑出声来吧。说来也不知算不算得报应,或许正因盐吃多的过多,先帝才会在本应是壮年的年纪气血逆行直冲颅窍而死。
兄长,我……
你想干什么,报仇吗?好啊,告诉我你想怎么来,提刀去京城杀了那皇帝老儿,再在数千禁军中杀个七进七出;还是去关外领兵,打穿大明北境的防线?现实吗?我来中原谋划了十数载,也只能传信大汗不可妄动。北境虽是群龙无首,终究不是一盘散沙,又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做的。更何况,你的心,看起来是不在这上头呢。
我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兄长却又开口道:没什么好害羞的,你传下了叔父的舌头,也算是万幸了。既然兴致在此,那便随着先生或隐或游,也算是实现了当年叔父的愿望之一。若是你也有兴趣,也可以和先生学几道喜欢的,要不是为了伪装,先生的手艺当真是能当得这食神称号的。
只是,先生并不算富裕,先前带我游历大江南北的时候已经几乎花去先生一生的积蓄,先生又不愿意向那些害死父亲和伯父的人伸手要钱。不论游历还是买间屋子安定下来,这钱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这可怎么办呢?
兄长一笑,这个简单,如此这般便可。
可是,兄长,他们会放任我们这么做吗?
怎么,你以为只是来钱的法子?不是,这只是为了自污,只有这样,那群人才不会再去打扰先生和你。钱不是来自于卖东西,卖东西的钱要还回去,但钱在手上的时候,它就能再生出更多的钱。你开始之后,一个姓陆的商人会来找你,到时候赚钱的工作就让他来。
但这局不好收场啊,一旦被发现……
放心,你兄长经营了这么多年,我自然有办法收这个局。到时候只要有人找你再过来这里,就是收场的时候,你再来一次就行了。
对不起,兄长,我没本事。这血海深仇,报仇之事只能全赖兄长筹谋。
放心去吧,只要参与这件事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就等兄长成功之日,我会摆酒,一者遥祝兄长,一者告慰死者亡灵。兄长,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