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7日 记老去
木香花又开了。 老爸白天突然说起自己昨晚做了个梦,说从小到大的经历又走了一回。想不懂,以前兄弟姐妹们虽然穷,但是大家都很快乐。慢慢长大了,结婚了,分家了,有老婆孩子房子车子了,怎么倒还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我只能打哈哈说时代不同了。我妈揪着我爸说是不是要给我找新妈才快乐,两人又开始你推我揉腻歪歪的开玩笑。 木香花盘在铁栅栏上,才开了那么几朵,旁边带刺的蔷薇还是那么枯灰。还有不知名的小藤子结着绒絮,风刮来四散而去。 路上遇到了去年在村里访问的奶奶,此时我跟我妈正争论为什么村里的老奶都不戴蓝围腰和蓝头帕了。奶奶还是蓝围腰和蓝帽子的打扮,收不进帽里的发丝比去年更白了,如风中消散的白茅。我俩互相望着就这么错开了,我知道我们两家有过节,父母没打招呼我也就马上躲开了视线。她更小了,腰更弯了,嘴皮正中间那两颗上门牙掉了,嘴里黑洞洞的。上了年纪的老老老奶奶才会戴上蓝头帕和蓝围腰,我也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见到她。 我一直有种错觉,我奶奶(我爸的妈)跟我老祖没有去世,就像我很久没去看望他们一样。这样的错觉还使我觉得我爷爷奶奶(我妈的父母)跟十年前一样没怎么变。 腊月28去爷奶家里翻了老照片,我说是拿去翻新然后做个纪念。我妈真是从小到大没怎么变啊,我倒是长不到家里一点优秀的基因。老爹年轻时候眼睛很有神,奶奶大辫子也是又长又粗。找着了05年我们去北海的照片,拿给我老爹看我老爹说这是我弟嘛,我说是我啊,他拿起老花镜凑近看了才哈哈大笑,讲起那年回程我吃海鲜吃撑了事情。 1月去章朗,出家门前坚定的跟我妈说我不回来过年了,说完撂下门就走。在勐海的路上我醒醒睡睡,想起了好多事情。我从来没发现我奶奶今年那么的老,白头发一蓬一蓬乱糟糟的。眼睛做完手术也更塌了,今年连做三回手术,临近过年还把腿摔了。走之前我去找过她,那会她跟我妈冷战,在家里坐着晒了会太阳就走了。因为我真的不想听她絮絮叨叨说“今年怕是要到头了”。在勐海的路上想起来我就难过。 腊月27我奶生日,我拍下了我们家这三代第一张全家福。那晚上我奶我老爹捧着寿桃,吹熄了68岁的蜡烛。许完愿我爸嚷嚷着我奶划第一刀,我看我奶奶抹了抹眼睛划了那一刀蛋糕,抬给了我老爹。尽管前一刻我们祝福这个小老奶的时候她不应景的嘴碎被我老爹立马呵斥了。在植物园散步散了好一会,我一直在想这些事情,越想越觉得想哭。 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到换季,就能敏感的察觉到万物的更替,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在胸口发闷催我掉眼泪。我跟我爸妈今天竟然像我小那会,我指着这花这草问这问那,他们就告诉我这是毛含笑这是鸢尾竹。只是我再指着鸢尾竹的时候我爸凑近去看才发现不会读“鸢”那字了。我跟我妈笑他文盲,他只能拿出手机字典查到那字然后有腔有调的读出汉语拼音。等他读完我们都走到那大颗紫玉兰下面了。我妈说这紫玉兰怎么这么“紫薇紫薇”的,我说她这是什么形容词,我爸慢半拍说这玉兰怎么变成紫的了。我爹妈又争执这玉兰到底一直是紫的还是白的。 今晚的风是舒服的,从指间流过我能感觉到枫香的嫩芽。临一阵隐隐的香味,藏在枫香那层层树叶之后,我知道就在那有树什么陌生的花。我也知道今晚没寻着的腊梅花早开过了,我也知道梅花海棠花樱花顺着开完就到夏天了,这些我都听林间的风说过了。 我爸说要是人就像这棵棵枫香一样红了黄了,掉了枯了,来年又绿了繁盛了,一直生生不息不会死就好了。我妈又讥讽说那地球不爆炸了,我说人的生死就是这生生不息的循环着,你们这一代去了,我们这一代又接着上了,我们死了,我们后代又会接替我们了,生生不息。然后我妈借题又开始和我爸给我接力催婚...... 道理我都懂啊,但是我还是难受啊。也许等到夏天了就能开心了,毕竟那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啊。 写于2019年2月7日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