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七岁有自由意志和独立思考好不好?——《死亡诗社》观后的感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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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借自豆友的讨论(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1291548/discussion/615920114/?start=0#add_comment),全文即由之引发。

之前有段时间,我体会到过这种绝望感,通过面前的几个长辈,就直接明白了整个当代社会都是如此的庸俗透顶,对什么抱负也都心灰意懒了,虽然不是想去死,但就是不愿再活在这种世界里,便觉得只好自杀了,不打招呼、不留讯息地独自离去,到另一个城市后,一个人过了几天,这种情绪也就慢慢消散了,最终回去了,但也仍旧和那些人保持着距离。
至于标题的问题,我觉得因人而异,无法一概而论。每个人的家庭和个人情况不同,对同类事件的承受能力就不同。
十六七岁正是在思想上和为人上最易受人影响——可能正面,可能负面——的年纪,不知接受何种主义方是最善,而各种主义之间又相互妖魔化,将对方的理论、影响与道路抨击为“左道邪说”、“误导”与“歧路/错路/弯路”,比如苏格拉底被控“腐蚀年轻人的心灵”,这方面的争论直到地老天荒也不会休止,而各个阵营里的每个人,也往往正是由于各自早年时偶然地最先遭遇到的某种深刻影响,才先入为主地决定了其后终身的立场和归宿,比如清华与北大哲学系的路线不同,今日不同学校的学生后来也成为了不同学校的老师。
“独立之精神”和“自由之思想”也是说易行难的,我个人的基本做法就是:与他人保持距离,看人看事时不急于下结论,先细心观察、多加了解、深入探测、相互比较,直感与逻辑并重,用审慎的目光与理智的思想审理各种各样的人事物,排斥“正常”“不正常”这些粗俗浅薄的标签,相信任何情况都有其缘由,不轻信不盲从,不轻易肯定与认同任何意见,不我执,愿意倾听有理性的异议和反论,也愿意以被说服为条件而修改或抛弃原先的主张。 当然任何主义都不可能无根无源,任何人都不可能没有立场及偏见,无论本人如何标榜公正和中立,“公正”和“中立”也是相对而言的,绝对的是每个人的脚下都踩着一片区域、每个人的屁股都有所附着(人不可能永远站立着,饮食与睡觉时总得坐下或躺下或倚靠)、每个人的眼界和眼力都是有限度的。
人本性是热爱自由的,尤其是对于长久处于压抑处境、同时又处于精力充沛的上升阶段的大中学生。所以我也感谢高中时唤醒我这些的周国平和尼采。但是人之所以不同于其它动物,有如此的文明成就,就在于人除了对自由的热爱外,还理性地懂得自主和自律是通向成功的必备要素,万事万物是有自然规律的,只有发掘并适应这些规律才能将事物改造成人所希望的样子。罔顾规律,最后是要被规律教训的。家庭、家族、学校、企事业单位,任何社群组织乃至整个社会,若要稳定地存续与发展下去,除了每个个体对社会、世界、他人和人生的热爱(只有保证一定的个人自由,这种热爱才不会转变为厌恶、憎恨和离弃、反对)外,还需要整体的秩序,需要一定的道德和伦理,需要恰当的法律和规则,需要现实主义的处事态度,也需要相互间的理解、宽容与妥协。如此方能建立真正健康和谐的群己关系。
在《死亡诗社》这部影片中校方和家长过于专制和保守,不肯接受新事物和来自下级的异议;另一方面,基丁(Mr.Keating)和一部分学生过于浪漫,有些言行确实只是单纯的孩子气的胡闹,任性而不考虑后果。结果是,一个因暴力被开除了、一个自杀了,还有个觊觎别人女友的也有人身危险,这些都很像维特。而引发这一切的那个英语诗歌老师,最终只是走了(leave),他根本改变不了这个学校和社会的整体现状,虽然好几个学生的人生显然被他彻底影响了,但绝大多数的学生仍旧会走上“正常”的人生道路,社会主体还是会延续它的悠久传统,而不时由个别另类的、叛逆而创新的天才——其实就是未被庸俗化和奴驯化的、心智上成功实现自由自主的人——给予一点改变。很幸运基丁老师启示给一部分青年以自由的精神,也很遗憾他只是个软弱无力也懂得妥协的浪漫也不得不成熟的成人,所以他才说“我喜欢教书,我不想去其他地方”,他在学校之外是个无力对他人施加影响的弱者,他在学校之内是他自己所说的“聪明人”(a wise man)。
最后站上课桌一幕的意义就在于告诉校长一种民意,这可能会促使他变得开明一些。 尼尔的死也或许可以使他的父母明白:做家长不该太过专制和强硬,宽容而开明也是种维护秩序和促进发展的力量。但悲剧总是个别现象,顽固彻骨的长者们和庸俗透顶的世人多半只会视此为太过软弱或个别不幸,不太可能积极反省已成为社会主流支柱的自身并落实改革,就像《希特勒的男孩》结尾处自杀者的父亲所评论道的: 太软弱了(zu schwach) 。

本文没有谋篇布局,只是随想随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