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您说了一句谎话,请撤回!

“小李,来活了。”
事务所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老板吴德忠却破天荒地拦着李进,不让他出门。
“老大,我现在就想安安静静地做个小律师,”李进苦笑道,“当初您留我的时候是知道的,我已经不当私家侦探了。”
“你小子,真犟。这次也是没办法,涉及到上千万的遗产呐,”吴德忠一脸严肃,压低声音,双手握住李进的右手,掰着他的手指,“事成了,我分你这个数。”
“一,一百万?”李进前二十五年就没见过这么多钱,惊诧地喊出声。
“嘘,闭嘴,你回去做下准备,明早出发。”
01
第二天一大早,吴德忠就载着李进前往C镇,那里是他老家,也是他父亲晚年居住的地方。
“具体情况你都已经了解了吧,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吴德忠表现得似乎有点紧张,反复强调着他家中的情况。
“可是在财产争夺这方面,我起不上什么作用啊。”李进依旧不解,“老大,你干嘛非要让我去呢?”
“这趟回去,他们肯定有很多说辞,对于阿爸的死,以及其他方面。而你能帮我判断他们是不是在说谎,而且,”吴德忠顿了顿,继续道,“我虽然每月按时寄钱回去,但毕竟三年没有回过家,没有亲手照顾过阿爸,确实理亏。我从小就不受兄弟姊妹待见,所以这次他们肯定会针对我,我只能靠你了。”
仿佛同病相怜,“不受待见”这四个字像根针一般,扎进了李进的回忆里。
他觉得有点胸闷难受,随即开窗透气。
是的,在李进面前,任何人都没有秘密。
有人说,灵魂就是一团特殊的磁场。
人在撒谎时,磁场会发生波动,而李进仿若有一种特异功能,天生便能感知到这种波动。凡是有人在他面前说谎,他都会有一种心跳加快、难以言说的感觉。
一个能拷问他人灵魂的人,自然不会被亲近。
“老家几套房产分一分,赶上拆迁,值不少钱,到时候该分给你的,一毛都不会少。”吴德忠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动之以情后,就直接摆上利益。
李进感知着自己此刻的心率,知道吴德忠说的是真的——跟了他两年,李进知道他是那种不会亏待下属的人。
02
“哎哟,来得可真早啊。”小妹吴淑雅笑脸迎上去,把吴德忠堵在门口,道,“贵客稀客,也只有在这种场面,才会上门。”
吴德忠面上一僵,没有说话,李进跟在他背后,露出脸来。
“哟?你还带一个律师过来?厉害厉害。”吴淑雅连忙拍手酸道。
“小妹,阿爸才刚走几天,不要这样,有什么话进去说。”吴德忠哑着嗓子开口。
“谁都知道你打什么算盘,房子是不可能分给你的,做梦去吧。”吴淑雅皮笑肉不笑,扭头进屋。
李进擦了一把汗,感觉接下来的场面应该会不好应付。
“老大,这······”李进抬眼望向吴德忠,想看他的反应。
“放轻松,好歹我现在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吴德忠拍了拍李进的肩膀。
刚走进屋,就撞见大哥吴承义和吴淑雅在争执。
“去年阿爸生病,可是我自己出钱垫的,你做过什么?”吴承义人矮,却是声音洪亮,气势十足。
“他在说谎,应该不是他自己的钱。”李进按了按胸口,在吴德忠身边轻声说了句。
吴德忠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随后走进小房间里,拨通了电话。
“少给我来这套!”吴淑雅轻蔑一笑,开始反唇相讥,“你说你孝顺?前段时间怎么跟阿爸吵架了?”
“我还不是为了他好,一把年纪了还不立遗嘱,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之际,吴德忠打完电话出来了,向着二人道:“大哥,你刚才说阿爸生病垫钱,是说去年八月吗?我问过妈了,你五月向阿爸借了二十万,说三个月后还。”
他顿了顿,和吴承义对视了一眼,保持微笑:“估计你是趟了浑水,趁阿爸意识不清,借垫一两万医疗费的名,掩了欠款的实。”
“你有借条吗?兔崽子!”吴承义涨红了脸,怒目圆睁。
“这事你问妈,她知道,你垫了医疗费以后一直跟阿爸说钱已经还了,还从她那里抢了借条。之前妈一直瞒着,怕阿爸知道生气。”吴德忠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吴承义没有吭声,面上显出惊慌的神色来。
“你向阿爸借钱,就算是手头困难,一时间还不上,也就算了,我和三妹也不会计较什么。但是大哥,不要把这种事拿来邀功吧?”吴德忠毕竟是老油条,说起话来一字一顿,力度刚好,既不把话说得太难听,也把潜台词表达地恰到好处。
“你!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大不了······我少分一点······我们就别争了吧。”吴承义气势大减,说话唯唯诺诺,低下头来。
“放心吧,你们也不用争了。”吴淑雅忽然一阵讥笑,意犹未尽地瞟了吴德忠一眼。
“哐当”一声,吴淑雅往桌上拍出一份文件。
“这个是阿爸的遗嘱。”吴淑雅叉着手,神气扬扬。
“遗嘱?”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吴承义焦急地喊道。
“你明白什么?老人就算走得仓促,生前总会有准备的吧?”吴淑雅轻描淡写地说道,微微一笑。
李进皱了皱眉头。
“这份是经过鉴定的,签名笔迹在那儿呢,没错。”吴淑雅把文件摊到桌上,悠闲地磨起了指甲。
吴承义和吴德忠望着这份文件,同时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不对,为什么是你分到那么多?我们两个才一点点!”吴承义几乎破音,颤抖着手指,指向吴淑雅。
“阿爸从小就疼我,因为我懂事,你们呢?你们口口声声说孝顺,这几年也没给老人省心吧?一个不停从家里拿钱,就像个无底洞,一个几年也不回家一趟,在外面过得也很富足吧?”吴淑雅拿起食指就往二人脸上戳,尖声质问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小妹,有话好好说。”吴德忠试图拖延时间,另一边则让李进抓紧机会采集信息。
“她这份遗嘱是假的。前面正文部分不用看了,是老人亲笔,但是最后的签名应该是假的。”李进默默走到一旁,第一次发了声。
“你有什么资格说话,证据呢?”吴淑雅瞪着李进,怒不可遏地推了他一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我没有资格,但是我作为问吴德忠先生的私人律师,有义务帮他争取应得的遗产。”李进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现在代吴德忠先生,对这份遗嘱提出真伪疑义,虽然不知道之前那家到底是怎么鉴定的,不过拿到市里找更权威的机构再做一次,就真相大白了。”
“小妹,既然你说这是真的,那再做一次鉴定也不过分吧?”吴德忠道。
“随便你,神经病。”吴淑雅咬牙切齿地瞪着李进,悻悻离开。
03
“鉴定结果出来了。果然,正文的笔迹都是真的,落款的签名是仿的。小李,我是真的佩服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吴德忠拿着刚刚到手的材料,满面春风。
“很简单的推理,‘阿爸的遗嘱’这句话是真的,‘生前有准备遗嘱’也是真的,唯独那句‘签名笔迹没错’让我感受到异常,所以应该是谎话。”李进瞬间打开了分析模式,单手托腮,眼神锐利。
“结合现在的鉴定事实来看,应该是早些时间老人家立过遗嘱,且确实不打算给你和吴承义留太多,但是在最后签字的时候反悔了,没有落笔。所以吴淑雅就偷偷把这份留了下来,仿了签名。”
“这样一来,她是不是失去了继承权?”吴德忠表情凝重起来。
“从法律层面来看是这样没错,不过现在主动权在你手里了,你有权利进行分配。”
“哎,念在兄妹一场,我不会少她的。”吴德忠想到如今闹到这个份上,不禁有些黯然。
“是嘛?你个杂种,你有什么资格继承我们家的财产!”未见身影,一个女人的骂声就先传到了屋里。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吴淑雅边骂边冲到吴德忠面前,口水喷溅。
“你毕竟是阿爸从外面捡回来的,到底凭什么分配我们家的财产!你就是一条野狗!”吴淑雅怕是受到刺激,失了志,边骂边笑,“哈哈,吴家老祖宗到死都没想到啊,竟然给外人占了便宜。”
“小妹,我们几十年的亲情,你真要这么计较吗?而且扪心自问,我这些年在外打拼,还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给老人享福,我从14岁就出去打工,为的不就是让大哥和你,不用那么辛苦,住在小屋子里。”吴德忠说着说着,眼眶潮红。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说到底你也没让老人享到福,现在讲这些,还有什么用?”吴舒雅油盐不进,依旧气势汹汹。
“这样吧,我们按照法定的来分,大家都不要贪。”吴德忠安抚道。
“贪?你竟然跟我说贪?贪的人是你才对吧。不可能!半套房子都不会给你的! ”吴淑雅显然被激怒了,跺着脚喊道。
“哎,小妹,既然你这么不念旧情,我也没办法了。”
吴德忠一副惋惜的神情,示意李进一起离开。
在返回住处的路上,气氛沉闷,吴德忠仿佛因为刚才的事郁郁寡欢,不停地叹着气: “哎,兄妹一场。”
“对了小李,我一直觉得阿爸的死不寻常,你觉得呢?”吴德忠叹完气,抬头询问李进。
“正巧,我刚想跟你说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李进忽然靠近吴德忠,面色阴冷。
“什么?”
“吴承义在说到‘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这句话的时候,在撒谎,他明显心虚了。我现在怀疑,这有可能是一起蓄意的谋杀事件。”
“什么?”吴德忠面上露出难以复加的震惊。
“很简单,当时医院的说法是死于糖尿病的并发症,吴家的人也没有深究,只要顺着这条线去查,应该会有所发现。”
“阿爸卧床的那几个月,都是承义照顾饮食的。”吴德忠若有所思道。
“你们连死亡报告也没要求去做吗?如果是短时间内血糖大幅度升高,肯定是有问题的。”李进道。
“阿爸从前很喜欢吃糖,得这病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有谁会怀疑他的血糖升高,是因为有人故意害他?”吴德忠苦笑道。
“那就从头查,先查他房间,然后查厨房。当然你也可以先报警,但是容易打草惊蛇。”李进摊了摊手。
“好吧,我会派人去查。哎,真不希望是大哥做的。”吴德忠背过手,拿起手机。
几天后,老人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是死于短时间内进食大量高糖分物质导致的急性并发症。而在吴承义的房间内,也被发现有遗留的糖霜和包装袋。
最关键是,吴承义当场就吓得失禁,直接承认了罪行。
“弟弟!我求求你弟弟,原谅我好不好!”吴承义跪倒,头重重地磕到地上。
他用手抓着吴德忠的裤脚,边哭边哀求:“我虽然小时候不待见你,但是咱们毕竟是兄弟,你能不能分我一点钱,我在牢里过几年,半辈子折进去了,全靠你救济了。”
“大哥,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我太心寒了!”吴德忠恨恨地剁了一脚,刚好踩在吴承义的手上。
随即他又软下心来,半跪在地,握住吴承义的手,道:“大哥,你进去好好改造,我在外面等你,咱们永远是兄弟”。
说完,吴德忠拭了拭眼角的泪。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我欠了一屁股赌债······”吴承义不停磕头,在地上磕出一个血印。
“你安心改造吧,大哥。”吴德忠听到“赌债”两个字,皱了下眉头,但又在一瞬间用笑容掩盖住了,安慰了几句,随即迅速站起了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顺理成章地,常年不回家的吴德忠反而获得了大部分财产,赚得盆满钵满。
回家的路上,吴德忠显得格外开心。
“小李啊,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啊,多亏了我,帮你扫除了所有障碍,”李进坐在后座,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杀人凶手。”
车速并没有加快或者减慢,正如同吴德忠此时的心率一般,不紧不慢,让李进完全探查不出他是否在说谎。
“哎,千防万防,还是在你身上栽了。你只要玩个文字游戏,或者通过催眠的手段相信自己说的谎言,那么我也察觉不到蛛丝马迹了。说实话,从头到尾你都表演得很好,每一种情感,都演绎地得恰到好处,让我很难洞察你说话的真实性。”李进低下头,点了一根烟,摇下了车窗。
“小李啊,说话可要讲证据哦。”吴德忠欣赏地看了看后视镜,露出期待的微笑。
“吴承义确实撒谎了,但他不是凶手。准确地说,他不是唯一的凶手。”李进吐了一层烟圈,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的确得逞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他没有反驳指控。但事发后的几天里,老人一直安然无恙,是你再下了一剂糖水,才促使老人病发。”
“证据呢?我要证据。”吴德忠露出兴奋的表情。
“我没有证据,唯一的证据可能就是我的测谎体质了。尽管你伪装得很好,但我还是察觉到了波动。”李进摇头道。
“还记得那天在车上,你说你好久没回家了吗,你还说你自己小时候不受待见,我原本以为自己是同病相怜,才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后来想想是被谎言波动混淆了感知。我私下问过吴承义,你并非一直没回家,而是前段时间回去过几次。想必他的投毒计划早就被你发现了,所以你一直暗中观察,哪知道他一直没有成功,所以你等不及补了一刀,再投了一次毒。”李进越说越急促,仿佛一步步迈向真相。
“哦?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我?”吴德忠迫不及待地追问。
“一半是猜的,因为你在得知我说你哥是凶手时,尽管掩饰得很好,可还是被我察觉到了心虚。现在我再问你一句,老大,你真的投毒了?”李进眼神锐利地盯着后视镜中的吴德忠。
“我······”
“你不用说话了,我已经感受到你灵魂的波动了。”李进把头撇向窗外,叹了一口气。
“可惜,我的测谎,在这个时候对司法刑侦没有任何帮助。是啊,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明明真相就在那里,可就是没办法验证。”他熄灭了烟,将烟蒂抛向窗外。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做私家侦探了?”吴德忠惋惜地看着他,道,“可惜了你这样的人才。”
“我对你也挺失望的,老大。”李进回道。
“哎,小李,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吴德忠连声感叹,一副伤感的样子。
“记得,那时基本上所有人都视我为怪物,连一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李进抬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是啊,他们要无时无刻提防我精神能量的刺探和入侵。”
“所以,我很感激你收留我,不嫌弃我,但是很遗憾,看起来你是应了那句古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进睁开眼,和后视镜里的吴德忠来了一个对视,“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在今天,利用我。”
静默片刻之后,他继续道:
“其实所谓的测谎体质,无非就是感知他人灵魂磁场的波动。在很久以前,我的爷爷就告诉我,老人在弥留之际,灵魂能通天地,什么谎言都骗不过他。你们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愿拆穿罢了。因为,既然子女都盼着他去死,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存活的意义了吧。”
李进悲凉地看了看吴德忠,两个人眼神对视了几秒。
“你别说了,我的头好痛!你在干什么!”吴德忠忽然觉得恶心难受。
“其实我不做这行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无能,恰恰相反,我明白测谎的真相是灵魂之间的相互干扰,它背后隐藏着的逆天能力是······我说的很清楚了,我能用我的磁场主动干扰你的磁场。”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啊!”吴德忠捂着头,单手操控方向盘,疼痛不止。
“我在攻击你的灵魂,暂时修改你的记忆和意志——这份财产,你们谁都没有资格继承。”
04
“小李,这趟辛苦你了,终于把老家的事办完了。”吴德忠满面春风,笑盈盈地签署了慈善捐款协议。
“阿爸生前就嘱咐过,要把财产都捐献出去,这几间农村房子又破又小,几十年内都不会拆迁了,就按照阿爸的遗愿捐出去吧。”吴德忠一反常态,全然忘记了之前巨额拆迁款的事。
“老大,今天做完我要辞职了。”李进拍了拍吴德忠的肩膀,往门口走去。
“做的好好的,干嘛走啊,小李?”吴德忠百思不得其解。
“等你明天恢复记忆就知道了。”李进走到大门的时候停下来,侧过头去,轻声道。
END
作者 | 薛定谔的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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