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老妈妈与小奶奶

1

过年了，兰小姐准备同先生一起回家，她今年三十五岁，结婚也已经五年了，前年刚刚生了一个孩子。先生是自己的大学同学，他们因共同的爱好走在一起，就那样一起走过四年，考研时成了异地恋，后来先生又出国留学了两年，最后在结束了为期五年的异地生活之后才真正的走在一起。

兰小姐出生在一个南方山区的小农村，可自从高中以后她回家的次数就变得越来越少，后来上了大学之后更是几年难得回家一次。趁今年过年，她同先生商量了一番，于是纷纷向公司请了假，就这样一起回到远方的家乡。

回家自是不便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但远方父母的呼唤和童年的回忆让她归心似箭。父母亲年龄五十几岁，身体还算是硬朗，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爷爷奶奶，因为童年的记忆总是有她们的身影，几年没有回家的兰小姐看到爷爷奶奶时，他们显得越发的苍老了。

“小篮子回来了”听着奶奶叫自己，兰小姐心头一热，眼泪就要向外流，她走过去搀扶着奶奶，奶奶的背已经坨了，脸上也已经爬上深壑，旧年的阳光让她的肤色越发的暗沉，没了年轻时候的光泽。

“回来就不要走了吧！”奶奶温柔的对她说，声音却异常的大，起初兰小姐被吓一跳，不过转眼就笑了，她知道爷爷耳朵不好使，奶奶总是习惯用加大了的嗓门同他人说话的。不过刚才的惊吓让她有些责怪自己，仿佛是她吓住了奶奶。奶奶的问题兰小姐没了回答，就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2

村里人看到玉兰同一个男人一起回来了，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孩子，大家都格外好奇，再加上村里难得来一个生人，没出两天村前村后的人就都知道了，自那以后玉兰家里便多了很多串门的。

兰小姐自小从村子里长大，即使多年未归，但血脉里的那部分对家乡的熟悉也让她见怪不怪了，到是自己先生略显尴尬，因为人来的时候总是说一些他不能懂的话而且还不停的上下打量他，先生觉得不是太礼貌，这在他生活和工作中自是极少发生的。先生跟兰小姐抱怨时她就只能微笑的安慰他，但每次看到先生的窘态她却笑的更严重了，先生也不和她生气，就只当她是一个高兴坏了的孩子。

来的人兰小姐多是不熟悉的，首先自己离家太久了，很多人长大了也都结了婚生了娃，样貌多少有些不一样。自己儿时的同伴多是嫁了人了，偶尔新来的女孩和她到是生分了不少，要不是母亲在一旁介绍着，即使在街上见到了也不太敢相认。

一天一个女人来家里串门，她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母亲介绍说她是你本家叔子的婆娘，名叫知了，今年和你一般大，倒是比你早生了几个月，按辈分来她是你的舅妈，要按年龄你应换她做姐姐呢！兰小姐一听是这样，顿时感觉亲了起来，走过去同她问好，并拿起一把糖塞在孩子的破旧衣服的兜里！

之后兰小姐试着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孩子略有些挣扎，吵着要奶奶，兰小姐生怕吓着孩子，于是又小心的把孩子重新抱还给了她，看着眼前同自己一般大的人儿被人称作奶奶，兰小姐着实惊讶了一番，她笑着端望着她“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了呢”！

当问起孩子叫什么名字时，母亲拍了一下兰小姐的背，还拿眼睛白了一下兰小姐，那怨气让兰小姐想起了多年前母亲逼她成亲的片段，想到这里兰小姐冲着母亲吐吐舌头依然像个孩子。身在一旁的知了倒是笑了，于是他们都笑做一团！

3

不多时兰小姐的先生走过来告诉她差不多该吃饭了，兰小姐同他介绍这个本家的小舅妈，先生有礼貌的同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问了好，知了也朝他笑笑只是目光一直放在怀里的孩子身上，这算是他们打过招呼了。

看到他们吃饭知了起身想走却转身被兰小姐拉住，说话间就要把她留下吃饭，嘴里还说着说“你算是来巧了，今天我家先生做的饭，平日里可是捞不着的，今儿我恳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做这顿晚饭呢！”说着微笑着看了看抱着孩子的先生。

“又打趣我，知了不要听她胡说，她平日里没个正经，在亲戚面前也这样没个天地的”先生带着些抱怨的口吻开始控诉。身旁的母亲和远处的父亲爷爷奶奶一同笑起来，站在人群里的兰小姐这才害羞的红起脸来，脚尖还不住的踢着先生的后脚跟。

在兰小姐同母亲一同劝说下，知了这才答应留下来吃饭。饭都是平日里吃的东西，只不过先生做的时候适当的做了摆盘，这让菜品看起来好看不少。饭间兰小姐不住的夸奖在一旁照看孩子的先生，知了在一旁就只是笑，可能在生人面前知了吃饭有些略显沉闷，除了同母亲适当的说一些小话之外几乎不在说话，吃饭过程中孩子一直抱在她的身上，那孩子倒也乖巧，安安静静地也不闹。不多时兰小姐吃完饭，她担心知了抱着孩子不好吃饭想接过来帮着照看一下，知了倒是拒绝了她，说是因为孩子怕生，哭起来一时管他不住，免得惹大家心生了烦恼。

晚饭过后，母亲同兰小姐说，知了有个事想请她帮忙，兰小姐转身看着知了，知了也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她，“您有事直接给我说就好了，不用通过我妈给我说，咱们年龄一般大，撇开那些辈分咱们也算是同辈人了，虽说平日里在家时间很少，但现在我在家能帮的我绝对不会推辞 的”，看到兰小姐这样说到，知了倒是轻松不少。

“是这样的，我这孙子快一岁了，只是他爸妈平日里不怎么照看他，到现在愣是连一个名字也没有，我知道咱们周围几个村子只有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想请你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一听是这样，兰小姐倒是兴奋起来，她把先生叫过来同他说了知了的情况，一时间彼此打趣的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取名字这件事被提及后，屋里霎时间变得安静了，昏暗的灯光里，兰儿小姐同先生在一旁小声的议论起来，兰儿小姐本姓刘，孩子自然也是姓刘的，而且刘是大姓，取名更是要慎重，稍不注意就可能与他人重名起来。兰小姐同先生商量了好久，之后一同走到知了面前，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后兰小姐说“要不就叫刘竹伶吧！，刘伶本事一个古人的名字，他被后人称为“竹林七贤“之一，所以我同先生一致认为“竹伶”这个名字很不错，不论是竹子还是伶字都有一番韵味，更是值得推敲，至于小名就做个同音字换做铃铛吧，知了觉得怎么样。”说完这些，兰小姐看着知了，不知道她觉得怎么样。

知了听兰小姐说了一番，虽然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感觉挺厉害的样子，遂微笑着说，那以后就叫竹伶吧！兰小姐看知了高兴接受这个名字，自己也同先生高兴起来，之后聊了一会天，知了便起身说要离去了，兰儿一家人起身相送。

4

知了离去后，兰小姐向母亲询问起她家里的情况来，母亲开始解答她的疑问“这都是正常的，因为村里普遍结婚比较早，他们家孩子今年才不过十八岁，可眼下已经结婚两年了，孩子自然也是有了的。虽然结婚早，但本质上他们还是个孩子，很多事也不懂，每日除了嬉闹玩耍之外也不做什么事，即使有了孩子，生下来也是交给奶奶带，家里的生活支出所用也都是他们爷爷奶奶辈的张罗，这几年虽然难过，但是过上几年孩子大一点就好了”兰小姐的母亲说这话倒是没有什么语气，像是讲一些最自然不过的事情，站在一旁的兰小姐的先生倒是满脸的惊愕。

母亲说完便不再说话，场面开始安静下来。不多时兰小姐怀里熟睡的孩子突然哭闹起来，起初以为他吃奶没有吃饱，之后喝过奶还是不住的哭闹。兰小姐和先生变得格外着急，因为第一次做母亲和父亲，即使查过很多资料学过很多育儿方面的知识，他们还是有太多太多不懂的地方，平日一向心灵手巧的兰小姐也变得无主与生疏起来。

屋外的黑夜已经把这硕大的山峰笼罩起来，村子里的灯火有些已经熄灭了，只有零星几家还在亮着，莫不是孩子的吵闹声，怕是谁也不知道在这深山处还有这样的一群人。站在院子里兰小姐抬头望着那一片漆黑，她感觉异常压抑，可屋内孩子的啼哭声异常嘹亮，它像一个勇士冲破窗户冲破房顶，拿着一把利剑欲要打破那个压在他身上的黑色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