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胎姑娘
一
我和淑娴的认识源于一场联谊会。那时候已经是大三下学期，校园生活即将结束，我们特别不舍，想趁着余下的时间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如果放以前，我是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我性格喜静，不大喜欢太过喧嚣的环境。
年轻气盛的我特别好动，像《火影忍者》里的鸣人一样做了一些现在看起来特别滑稽的举动，无非是想吸引更多异性的关注。
我在联谊会的自我介绍上，非常得意地说自己的爱好是写东西，还在杂志和报刊上发表了很多文章，并出版了一本书。看到周围的女生一脸崇拜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特别享受。但介绍完之后，还是该干吗就干吗，不熟的人也不会因为一次自我介绍而变得熟识起来。
就在我无聊至极的时候，淑娴却走了过来。简短地打了招呼之后，淑娴和我说，她也喜欢写东西，想和我进行交流，希望我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她写的文章。
我说：“行啊，没问题的，回头你发给我就可以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就当下这个环境，我是没心思看任何东西的。但她却把手机掏了出来：“我写在备忘录里的，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我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拒绝，就拿过了手机，开始滑动着看她写的东西。
就文笔而言，她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她的文字让我产生了兴趣，因为我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淑娴写的东西像心情随笔，没有具体的事件，只是把内心所思所想倾泻出来。但可以看出，她写的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原谅的事情，但她又忍不住想原谅他，因为她爱他。但想起他做过的事情，她又会感到愤怒。她的内心特别纠结，以至于我看了都觉得难受。
我冷不防地问出一句：“你写的是一个男人吧？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愤怒纠结的事情？”
或许是心中被这件事情卡得太久，憋得慌，亦或许是文艺青年找到同类后特有的倾述欲，她直接告诉我她和那个男生之间的磕磕绊绊：“他劈腿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二
男生叫文昊，和淑娴是高中同学，两人是同桌。文昊成绩特别好，长得也特别帅，是班上很多女生的暗恋对象，淑娴也不例外。淑娴不管是长相还是成绩都很普通，但她有其他女生没有的一个优势，就是她离文昊特别近。淑娴曾一度为此而窃喜。
这天，轮到文昊做值日。放学以后，淑娴不想走，想等着文昊一起出校门，那时候学校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两人正好可以一起说说悄悄话。文昊做完清洁后，淑娴如愿和文昊一起走出了校门。
那时候深冬已经来了，街上特别冷，两人走到一起，缩着脖子，话都说不利索。
淑娴问：“你冷吗文昊？”
文昊说：“我还好，你冷啊？”
淑娴点点头：“是啊。”
文昊说：“那你把手放我兜里，我衣服厚，口袋深。”
淑娴二话没说，把手伸了过去。两人的手揣在一起，缓缓地往前走去。
那天，淑娴和文昊在一起了。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文昊是一个很合格的小男朋友，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想到淑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第一个去找淑娴。淑娴也同样在乎文昊，两人那段时间如胶似漆。
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月。两个月后，淑娴发现文昊开始不搭理自己了。恋爱中的女生堪比福尔摩斯，淑娴开始跟踪文昊。有天放学后，淑娴装作着急回家先走了，实则埋伏在学校外等着文昊出来，好看看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淑娴的跟踪很成功，文昊先是去了一家游戏厅花一块钱买了四个游戏币，游戏打完以后他又奔向了几百米之外的一家网吧，淑娴悄悄地跟了进去。文昊走到一个卡座上坐下，旁边椅子上的女生朝他微笑道：“你来了？”文昊笑着拉她的手：“是啊。”
那个女生是一个典型的小太妹，穿着黄色的丝袜，头发染成了三种颜色，鼻孔上戴着鼻环，嘴巴里嚼着口香糖。
淑娴想不明白，文昊为什么会和这种女生搅在一起。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箭一般冲过去，质问文昊：“这是怎么回事？”文昊一脸尴尬地不知道该做何解释，倒是小太妹站了起来，满嘴喷口水：“你敢动我男朋友，信不信废了你！”
淑娴委屈得不行，流下了眼泪。她捂着嘴巴跑开了，文昊在后面叫着她的名字追了出来。
事后几天，不管文昊怎么围追堵截表忠心，淑娴都不愿意搭理文昊。
文昊急了，他在某天放学的路上拦住淑娴，跪在地上求她原谅：“我以后再也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和她什么都没做，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周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还有一些好事者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淑娴被文昊拉住，根本走不了，围观的人让她觉得特别难为情。她满脸羞红地对文昊说：“你快起来，这么多人呢，像什么话。”
文昊不依不饶：“除非你原谅我，不然我就不起来。”
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文昊也似乎已经改过自新，淑娴在内心里原谅了文昊。她对文昊说：“好了好了，你先起来再说。”
文昊这才爬起来：“那你是原谅我了吗？”
淑娴点点头：“如果你以后还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文昊拍着胸脯说：“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文昊对淑娴比之前更好了，淑娴也渐渐地忘记了之前他和小太妹的事情。
淑娴说：“但你知道的，出轨和劈腿就像赌博吸毒一样，尝到了甜头是会上瘾的。”
我问：“他又和其他女生不清不楚？”
淑娴说：“是的，不过掩饰得很好，如果不是我偶然间看到了他的QQ聊天记录，我都不知道他又出轨了。”
某个周末，文昊趁家里没人，把淑娴叫到家里去玩。文昊去厨房洗水果的时候，淑娴在他的房间里捣鼓电脑，一个女性卡通头像闪烁不停，淑娴手痒，就点开了对话框。电脑对面那个叫露露的人称呼文昊为“亲爱的爱人”。淑娴打开聊天记录，看到了很多不堪的对话和数张在教室里和操场上的自拍照。淑娴突然想起，文昊上周和她说国庆假期的时候，他要去一趟万州，去一个亲戚那儿过节，就点开了那个叫露露的QQ资料看，发现她资料上的所属地就在万州。
淑娴感到一阵恶心和眩晕，她浑身没有力气，差一点就摔倒在地。文昊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当看到电脑显示器上的聊天对话框的时候，脸都绿了，无地自容。
我问：“后来呢？”
淑娴轻笑一声：“和第一次一样，各种表忠心，各种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又问：“再后来呢？”
淑娴说：“再后来我原谅了他，因为快高考了，我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而影响他的考试。”
我继续问：“那现在呢？”
淑娴说：“现在我们都在北京读大学，不在一个学校。昨天我们又吵架了，因为他在朋友圈发了一个女生的照片，还不允许我问原因。本来说好今天一起去看电影的，但吵架他不理我，我就跑出来参加活动了。”
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他以后肯定还会这样，你为什么不和他分手呢？我觉得他只把你当作名义上的女朋友，说不好听点，你像个备胎，他在外面怎么乱搞也不怕，因为他知道你这个备胎不会抛弃他。”
淑娴说：“我们从高中一路走过来，不容易，我想和他再走远一点，我一直在期望他会变好。这是我的初恋呢，我不想就这么夭折了。”
我说：“要他变好恐怕是遥遥无期。”
淑娴没有说话。
三
活动结束以后，淑娴加了我的微信。
我去她朋友圈看了看，她发了很多和爱情相关的励志鸡汤句子，每一条每一天的都不一样，甚至特别矛盾。她三天前转发了某个网络红人说的话，大意是说，男人除了女朋友之外，不能和其他女人有任何瓜葛和关系，不然就是对女朋友的不忠，出轨劈腿的男人应该千刀万剐。但三天后她又分享了某篇文章，意思是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呢？在爱情里犯点错误是很正常的，要拥有一颗包容之心，爱情才会走得长远恒久。
我在心里想，她是不是被逼疯了？但爱情的事情怎么说得好呢，在我这个旁人看来，她爱得辛苦，甚至有些畸形，没准她自己乐在其中，觉得错过了他就错过了全世界呢？
有一天早上，我起床打开手机，看到了昨晚凌晨两点钟淑娴给我发的微信，问我在不在。我揉了揉眼睛，问她：“怎么了，昨晚那么晚还不睡？”
她立刻回复我说：“我到现在也没睡。”
还是因为那个文昊在朋友圈晒照片的姑娘。淑娴没打招呼就去了文昊的学校，想给他一个惊喜，却看到了他骑着自行车载着那个姑娘在校园里飞驰，姑娘抱着文昊的腰，笑得很开心。
淑娴和文昊大吵了一架，文昊说淑娴不懂事，无理取闹，他说他和那个姑娘只是好朋友，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淑娴说：“可是你和我在一起，都没有那么开心过。”
文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丢下一句“你有病”转身走了。
于是，淑娴失眠了一整夜，她在想究竟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做错了事情惹恼了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在这个事情上，我的观点和想法早就和她说了。
我有些无力地说：“分手吧，淑娴，你这么好，不是为了给一个不值得的人当备胎的。”
淑娴说：“一晚上没睡觉，我好困，我想睡会儿，下午还有一个考试。”
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去吧。”
四
我偶尔刷朋友圈的时候，会看到淑娴的状态，她有时候喜，有时候忧，生活的喜怒哀乐全被她的爱情控制着。当我看到她发了一条“我是不是该放手了？”的动态时，莫名有些愤怒，我在心里想，活该自作自受。
后来淑娴还找我说过几次话，但我都不想回复，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并不是想寻求答案，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后继续舔舐伤口。
我相信有一天她能够跨越泥沼，只是她还需要被继续摧残一段时间才能明白。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之后我很少再关注淑娴的事情，因为马上就要毕业了，我要为进入社会做准备。残酷的社会和象牙塔的校园是两个不同的环境，在社会上行走要更强大才行。
喧嚣过后，我顺利毕业，也进入了理想的公司。但是初入职场的我并不顺心，硬实力软实力都不够，需要慢慢磨慢慢学。半年后，我才稍稍缓过劲儿来，也有了时间关心身边的其他事情。
某天中午，我一边吃工作餐，一边刷朋友圈打发无聊的时光。我看到了淑娴在朋友圈发的一条动态：“终于解脱了，从此你我各安天涯，互不相欠，江湖宽广，后会无期。”
我才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淑娴说过话了，就在微信上找她聊天，问她的近况，她说她也顺利毕业，目前正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但还没有过试用期。我说我也才转正不到一个月，并鼓励她加油。但淑娴并不想谈工作这种事情，她又把话题转到了她的感情上。
淑娴在微信上和我说：“文昊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了。”
“之前他在朋友圈发照片的那个？”
她说：“不是，是另一个。”
我汗颜，太混乱了，我听着都觉得累，何况她这个当事者呢。还好她已经决定放弃了，要开始新的生活，认识新的人。
我说：“你早该这样了，现在我们都开始工作了，如果一段感情只会牵绊你，成为你生活的障碍物，而不会让你成长和进步，那就是无意义的，果断抛弃才对。”
淑娴说：“对，我早就该这样。以后这种傻事我不会再做了。”
我以为，再傻的人也会吃一堑长一智，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淑娴并不是那个会学聪明的人。
后来，文昊发现那个女生除了他之外，还和其他三四个男生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他接受不了，就选择了离开，回来找淑娴。他对淑娴说：“你是我内心里的港湾，是我回头是岸的地方。最后一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淑娴说：“最后一次。”
当她告诉我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淑娴说：“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只此一次。”
我说：“你开心就好。”
淑娴的朋友圈不再发各种各样的爱情鸡汤，取而代之的是和文昊爱情的点点滴滴，今天去哪儿玩了、一起看了什么电影、他送了什么东西给自己、说了什么动情的话、一起克服了工作中的某个难关等生活状态，她都会一一记录在自己的朋友圈，还配有两人温馨的自拍照。如果不了解内情，我真的觉得她的爱情甜蜜美满。
但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怎么可能？那种经常勾三搭四劈腿的男人真的那么容易突然变好吗？作为一个还没有转正的基层职员，文昊不好好工作，不和职场前辈学习怎么为人处世以及工作技巧，却只知道乱搞男女关系。上班的时候和公司的小姑娘玩暧昧，用工作QQ和她们说一些撩人的话。最后还想通过和中年女上司发生关系而获得转正名额，实在是太无耻了。事情败露后，文昊被赶出了公司。当他恬不知耻地往淑娴面前跑去的时候，淑娴毫无犹豫地转身离去。
淑娴记得她之前说过的话，这是最后一次，只此一次。她终于走出泥沼，不再作茧自缚。
她又发了一条朋友圈动态，她写到：“我现在才彻底明白，我辜负了大好时光，我爱错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啊，我还年轻呢，重头再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我并没有辜负自己，在最美的年华里，我炙热、无怨无悔地爱着一个人，不管未来会怎样，这段时光都不会褪色。我以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努力好好工作，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把以前的东西和人事都打包封存，不管是喜是忧，都和当下以及未来无关。因为，人生已经迈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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