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您啊
那天看见一个关于老房子的话题,想起了您,记忆蜂拥而至……
一篇旧文,写于您生命的最后时刻,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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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是30年代出生的人,没上过学,不识字,经历过抗战、三年饥荒、大锅饭、文革……在我刚开始记事时,出了车祸,右腿里面上了20多厘米的钢筋,从此走路一瘸一拐;接着爷爷离世,她开始一个人撑起整个大家庭;老年时眼睛开始老花,五十米之外看不清人,后来发展到拿个东西放在她面前她都看不清是什么……
但是我奶奶绝对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坚强的人,对于那些往事,她很少提及,偶尔我们好奇询问,也只是笑笑地说上几句,对于那种挑着放了两个孩子的担子逃命的往事,就像在说着别人的笑话,一点也没当回事。
奶奶对于我们很关爱,虽然这关爱是粗糙、直接的,但却是最真实的。
小时候,我和哥哥由奶奶带着,除了照顾我们,她还要种菜种粮,每天她都要一瘸一拐地挑水、担柴、煮饭,还要去田间劳作,小时候家里除了种要吃的菜,还种过芝麻、花生、西瓜、油菜等等,小时候家里还养过猪、鸡、鸭,每一件事,都是奶奶细心地照看着,从来都不会输给那些劳动力众多的家庭,也不曾听奶奶抱怨过一句,反而看到的都是她的微笑。记忆中,每一天奶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的生活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听奶奶说,在我还没记事时,我是一个很调皮,又很倔的小伢,喜欢奶奶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端着饭碗喂我吃饭,还要边走边吃,有时候奶奶累了,抱不动了,想我放下来,我就不干,吵闹着“抱抱吃、抱抱吃”,不哭到喉咙嘶哑不罢休,呵呵,每次说到这个,家人都一起笑我。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到晚餐的时间了,一家人商量着吃什么,结果每个人想吃的都不一样,妈妈说要吃面条,爸爸想吃饭,哥哥要吃饺子,而我,要吃锅巴(土灶煮出来的锅巴很香的),哈哈!结果,我奶奶真的煮了好几样,我也心满意足地吃到了想念已久的脆香锅巴。
上初中的时候,起床很早,大概6点多就得出门了,然后奶奶就每天4、5点起床(因为要用以前的土灶煮饭,很麻烦),早早地煮了早饭给我吃,还要多煮一些菜给我带到学校去。
我喜欢吃什么,奶奶就使劲弄什么,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吃糖水鸡蛋,一次可以吃两三个,奶奶就天天早上煮给我吃,然后,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我看见糖水鸡蛋就跑,一个也吃不下了……呵呵,这样的食物还有饺子、西红柿蛋汤,都是以前超级爱吃的(一顿饭只要有西红柿蛋汤其它的我就不用了),这些在奶奶的连番轰炸下,现在我都是见到都不想吃了……可是,话说现在再也没有人能让我这样“过犹不及”了。
后来长大了,哥哥和我都接连着离开奶奶身边,奶奶一个人在乡下生活了一段时间,还保持了种菜和养鸡的习惯。后来在我们的坚持下,将她接到爸妈身边来住,在城市里,奶奶还坚持着老习惯,每天天未亮就起床,给全家人起床做早餐,后来我们说太早了,而且也很少在家吃早餐,不需要弄,奶奶早餐不做了,但是还是起得很早,因为没事做,就坐在床上想事情,或者客厅、卧室转悠。后来和附近的婆婆混得熟了,也会在楼下和她们一起聊聊天拉拉家常。
在奶奶和我们一起住的日子里,家里养了一只猫,因为我们都早出晚归工作,喂猫的事当然都交给了奶奶,虽然我很喜欢那只猫,但是那只傲娇的猫只认奶奶。养了两三年,我们搬家,搬家那天,我在上班,等我下班回去的时候,没见猫咪,爸妈说搬家的时候猫咪出去玩儿了,没看见,就没带回来。虽然这只猫一向不理我,但毕竟养了几年,我回到旧家去找,一遍一遍喊猫咪的名字,就是没有踪影,回家时哭哭啼啼被奶奶看见了,奶奶什么都没说,可是第二天下班,我再一次看到了那只欠扁的猫咪,听说奶奶一去喊它它就跑出来了!后来奶奶说,要不是看我那么舍不得猫咪,她也懒得去找了~
在我眼里,奶奶一向是强壮、独立的代言人,可是我记得有一次,我回家没有带钥匙,到楼下去找奶奶,问那群婆婆有没有看到我奶奶,她们互相询问着“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瞎子婆婆”,当我听到“瞎子婆婆”时,心里一下子崩溃,在别人眼里,奶奶原来是个那么脆弱的“瞎子婆婆”……
我常在想,如果奶奶出生在我们这个时代,她一定会是一个女强人。 虽然奶奶没读过书,但是奶奶头脑非常聪明,家里人、远方亲戚、还有同村的乡亲们的出生年、月、日,甚至是时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奶奶的执行力非常强,想到做什么事情,马上就去做,不会给自己找任何的借口,过年回家时,说家里的什么作料用完了,我们都说晚一点再去买也不迟,结果一不注意,奶奶就自己瘸着腿从街上买回来了。 前年,在城市里过不惯的奶奶坚持着回乡下,说要过她自在的生活,偶尔也会来武汉,都是给我们带些乡下的土特产。即使她真的是别人眼里的“瞎子婆婆”,但她一向认为自己是最强壮的,奶奶每一次来武汉,都是一大早就到了,甚至是我们都还没有起床的时候,要知道,单车程就是一个多小时啊,“砰砰啪啪”的敲门时将我们从梦中激醒,打开门,奶奶都是肩上扛着、手上提着,有时候还要拖一个都是带给我们的家乡的特产,稍作休息,奶奶说要回去了,坚持不肯多住几天,说不放心家里的那些鸡啊、菜啊,还有电器什么的。知道拗不过她的我们,只能任由她去了。 奶奶什么事请都喜欢亲力亲为,不愿意麻烦他人,就连她今年身体变差,也是到坚持不住了的时候才打电话给我妈妈,检查完病情,医生马上就安排了住院。
是的,我奶奶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即便这样,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还是笑眯眯地说着“我好多了,没得事,今天还吃了粥……”前天病情好转的时候还特意叫妈妈打电话给我让我安心工作,不要担心,但是昨天病情又恶化,她也终于松口希望我能回去,我不知道除了尽快回去见她还能为她做些什么,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过年时我都会为家人准备礼物,给奶奶的是一首小小的诗,奶奶不识字就由我来念给她听,后来长大了,除了给钱再也没有送过什么礼物,这一次,我写下些回忆,很粗糙,但是也很真实,希望回去的时候有机会念给她老人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