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故事2
“喂，喂，我是上次在你那买车的。”姜小同微信语音。
“哦，你好。有什么需要吗？”
“地址再我一次。我马上到你那。”
“嗯，好你稍等。”
放下电话，姜小同加大油门，现在车子已经远离城区，很快手机收到信息，他在一条十字路口转进一条崎岖小路。
“妈的，这条路真够烂的。”他骂道。
“你打算卖车吗？”王亮说。
“先压着。不马上还她钱，我就完了，我们就完了。我们才结婚。”姜小同说。
王亮没说话，看向窗外。
车最终开到一片二手车厂房门口，四周多数是修车厂，还有废品回收站。这里除了偏僻还有点吵，抬头就是高架桥，周边路正在维修。
我们走进去，屋里有三个人，在喝茶聊天。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走过来说：“买车？”
“我想押车。”
“什么牌子，买多久了。”
“福克斯，14万才买不到三个月。”
“开进来看看。”
“好，你等下。”
姜小同开车进来，停到男人面前。
“行车证，车大本，车购买时间都在车里。”
“你想押多少？”
“十万。”
“不行，最多只能给你八万。”
“八万也行。”
“进来签合同。”
我们走进屋，三个人中头戴金链男人递给姜小同一份合同。
“先说好，最多三天，三天不赎车归我们。三天内没人动你的车。”
“嗯，好。”
“这里，还有这里签上你的名字。”男人指着合同说。
签完钱到姜小同账上后，他长嘘一口气。
刚出门，张亚楠电话打来。
“我卡里钱呢，你告诉我钱呢，你为什么拿我的钱。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电话里声音带着哭腔。“你让你那个王亮给我滚蛋。他一来就出事。让他今晚就滚。”
“老婆你怎能这么说，听我说，我今天谈一个大客户，需要垫付一些。我从厂里拿货我私卖给他，到时转手我能多赚5万。相信我老婆，下午你下班之前钱肯定还你。”
“那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昨晚你睡着了啊，我也是晚上你睡着后接到这单。“
“行，我五点半前在公司门口等你。”
脸不红心不跳的姜小同，简直天生演员。不过男人选择撒谎那刻，只能不断的用谎言掩盖，直到掩盖不了时候，婚姻战争才开始。
姜小同看向王亮说：“没事，他说的是气话。现在几点。”
“还有二十分钟，一点。”王亮说。
“走走赶紧找车回去。”
“我晚上还是走吧。”
“先不说这个。”
两人走的很急，没几步，姜小同说：“妈的，公交也没有，出租也没有。”
他们又往回走。
“等下，我看到一辆出租。”姜小同说。对面出租车有人下来。“走我们过去，他停在那呢，别让他跑了。”他说。
很快他们坐上车，三十分钟左右，车送他们到市里。在国美电器附近路口停车。
“你去找地方坐，我去取钱给她。”姜小同说。
“嗯，坐去哪...？”
“酒店，前面那条街，酒店牌子看到吗？”
“嗯。看到了。”
“去那等我，我回头找你。”
说完，转眼间他人不见。
时间下午三点，王亮坐立不安等姜小同找他。心里很焦急又后悔，为什么要来无锡呢，从早晨到现在都还没吃一口饭呢。
快五点时候，姜小同走进酒店，对他招手。
“赶紧回家。”他说。
“又怎么了？”王亮说。
“纸包不住火。”
“今天一天还没吃饭。”
“那先去吃饭。”
“吃什么。”
“你说，得赶紧。她就快下班了。”
“黄焖鸡怎么样？很久没吃了。”
“走走，我知道哪有。”
他们一路奔到黄焖鸡店。每人都点了大份黄焖鸡。王亮还要了瓶雪碧。
“不喝点饮料吗？”王亮说。
“不喝。”姜小同说。此时他的脸色蜡黄，说话无力。
王亮饿极了，很快吃饭一碗饭又要一碗，吃到第二碗他说：“吃不下，饿极了，一碗竟然饱了。”
“我是不是人渣。”姜小同说。
“是很渣。”
姜小同毫无血色脸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拿她的钱呢！我他妈的为什么要拿她的钱。”姜小同突然哭道。
周围有人投了异样眼神。他还在不停的自责。
“车没了。早晚她都会发现。这周我爸爸妈妈要来看看我们，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亮没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所有事情跟他没关系，跟他有关系的是他还欠自己一万三千块钱。
“吃饱了吗？吃饱就赶紧走。”姜小同说。
“走吧。”王亮说。
回到家，张亚楠已经在家。不知道谁先开的口，他们俩争吵起来。
“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张亚楠说。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今晚我送完王亮，我要出差，具体几天我不清楚。”姜小同说。
王亮很快收拾好行李，姜小同跑来悄悄说：“你先下去，楼底停车场等我。”
王亮打开门走进电梯，按下负一层。
在楼下等过半小时，他产生想一走了之念头，如果等到姜小同下来，今晚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从昨天到到今天，他从来没有经历这种过山车式生活。
他不想招惹麻烦，从心里也不想跟这个人呆上一分钟，他会榨干他身上的仅有的那一点钱。他做的出来，今晚他肯定会找地方大赌一把，把钱捞回来。不然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从电梯出来拎起王亮行李就跑：“快。快。”
王亮跟上他，一路狂奔到小区门口。姜小同不停回头张望说：“还好没跟来。”他松开拎包的手转过头对王亮说：“等我下，我去买包烟。”
王亮回头眼睛盯着小区大门，他多希望张亚楠会突然从大门跑来。
“我叫车。”姜小同嘴上叼着烟，手上捧着整整一条金陵十二钗，从商店走来说。
“要不走远点打。”
“不用，小区经常有出租车出来。”
“我们去哪？”
“去鹊桥。”
“鹊桥在哪？”
“宾馆，之前我一个人在那赢过钱。”
“还赌？你有钱吗？”虽然早有预料，王亮还是表现吃惊问。
“我看到车了。走。”说完他跑向前，迎着刚刚从小区出来的出租车。
上车姜小同望向窗外突然不说话。
十分钟左右时间，他们到鹊桥宾馆。
“欢迎光临。先生几位。”服务台站在电脑前女孩说。
“两位，一间标准间。”姜小同说。
“好的。稍等一下。麻烦两位的身份证。”
他们掏出身份证递给她。
“押金三百。有会员卡吗？”
“没有。”
“现金还是支付宝。”
“现金。”
“好的，总共七百。”
“房间不要对着楼梯口，不要最边上的。”
“好的。”
前台女孩在电脑上查找他们需要房，很快另一个女孩收过钱，递给他们一张房卡。
“房间十二点前退，房间里有电话有什么需要可以打柜台电话。”
“好的，知道了。”
姜小同拿着房卡说：“真巧我上次就是住的这个房间。钱今晚肯定能捞回来。”
“四百一晚有点贵。”
“都是小钱，今晚你就看着我怎么赢钱。”
打开房间他便全身心地投入赌博中。王亮挨着他在另一个床上，盯着头顶鸟巢似深绿图画出神。大约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姜小同突然说：“来，坐我旁边看着我打。”
王亮没理他。
“快来。”姜小同盯着他说。
“嗯。”王亮挤到他床上。姜小同此时光着身子，只有穿条内裤。
王亮配合他盯着手机，姜小同赢钱在吼输钱在吼，像个作垂死挣扎的斗士。凌晨12点，昏昏欲睡的王亮，迷迷糊糊看到姜小同抱头弓腰一副痛苦模样。
“卡带了没。”姜小同突然说。
“带了。”王亮说。
说完姜小同从褐色大衣掏出一把钱。
“找银行存起来，支付宝再转给我。”姜小同说。
“怎么还有钱你。”
“给了她七万。这里有一万。赶紧的不能停，我帐号里还有点钱。马上就转运了。”
“附近有银行吗？”
“出门往左到十字路口往西一直走，那点有几家银行。找不到手机地图。”
“哦哦，行。找不到打你电话。”
“不要打我电话。能找到。”
“好。”
出门王亮找到一辆共享单车，扫码骑车照他说的向左再一路向西。他的手机电不多，地图没用，中途有几次想打电话给他。坚持有半个小时，他看到银行。
他手机响起，是姜小同。
“喂。到了没？”
“在银行正在存。”
“好，存完就给我转来。”
给姜小同转完钱，王亮走在四下无人街道，心里升起一阵荒谬感。早已经习惯一个在外漂，临回家竟要鬼使神差来找他。脑袋真是让驴踢了。
回到旅店房间，王亮躺向自己床想好好睡一觉。
“完了，完了。”姜小同说。
“怎么了。”王亮问。
姜小同没理他。烟一根接着一根，床头柜烟灰缸里满满烟头，还有地上床上烟头烟灰。
王亮睡去，没多久一阵抽泣声把他惊醒。
“我是怎么了。我怎么那么贱。”姜小同双眼通红，一边抽自己耳光一边说。
王亮看着那模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睡吧。”王亮说。
“你身上还有钱吗？”姜小同双眼通红盯着他。
王亮有种浑身发毛感觉，“没了，全没了。”
“不是还有两千吗？”
“别赌了。”
“相信我，能赢回来。”
“真的，你别...”
“手机给我。”
王亮手机递给他。很快微粒贷一分不剩。
第二天早上，姜小同坐在床头抽烟，眼睛红肿，眼球充满血丝，眼圈黑乎乎，整个脸色蜡黄。
“我买了下午三点车。”王亮睁开眼第一句话说。
“再陪我一晚上。”姜小同说。
“我跟家里说好了。”
“求你了。你要走了，我能死。”
“行行，我改明天早上票。”
王亮起床到洗澡间刷牙出来：“我们下去吃个饭吧！”
躺在床上四脚朝天的姜小同已经呼哈连天。
看姜小同这样，他懒得下楼，烧开水拆开桌上泡面。
下午3点左右姜小同醒来睡眼朦胧说：“你吃饭了没？”
“上午吃了泡面。”
“我打电话叫点饭了。”
“今天不是房间到？”
“昨晚我下去续过钱了。”姜小同说完拿起床头电话：“给我们来份饭。”
“两人。710，炒牛肉，西红柿鸡蛋，嗯，对，好的。”
很快，房间房门有人敲门。
“请进。”姜小同熄灭手上烟说。
推着餐车进来是位女服务员，模样漂亮，扎着马尾。我们两人此刻都光着身子，只穿内裤。
她没看我们，车推到房间沙发旁圆桌边。姿势标准端出菜，两份米饭。
“谢谢。”王亮说。她没说话退了出去。
吃过饭，姜小同躺回床上，双眼空洞，嘴里不停的吐着烟圈。
下午五点天渐渐暗下来，他从床上跳起，走进洗澡镜子前自言自语：“我他妈，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那些小婊砸，那么丑那么挫，不是靠家里，有屁出息。”
他一直骂一直骂，累了，回到床头摸走手机，给张亚楠打电话：“老婆。”
“嗯。”
“吃了没。”
“吃了。你吃了没。”
“还没呢，在跟同事找地方，准备吃呢。”
“那你找吧。我看会电视。”
“别挂。老婆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才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好啦，说这话不怕你同事笑。”
“老婆，我以后都听你的。”
“嗯嗯，乖，快吃饭去吧。”
挂掉电话，姜小同打开淋浴，仰着脸，“呜呜。”开始哭。大概哭够十分钟，他走出浴室。
“现在谁还能借钱给我。”他对着王亮说。
“不知道。”王亮玩着手机王者荣耀说。
“能不能不玩。”
“嗯。”王亮放下手机。
“坐我旁边。”
王亮没理他，他眼睛盯着王亮说：“你身上还有钱吗？”
“没了，一点都没，真的大哥。”
“我还有两千最后搏一次。”说完姜小同不再找王亮说话，翻过身开始全神贯注。
不到五分钟他丢开手机，手抱头做痛苦状。
“我怎么办。我怎么面对她。”他又开始自责。
自责几分钟，他开始丢东西，烟盒火机，枕头，连同床头座机电话。
他站起来大口大口喘气，眼泪还挂在脸上。
他手机这时响起。“喂，妈。没事，没跟她吵架。我在出差，吃饭呢。挂了妈。”
挂掉电话，他重新撕开一包烟，一边抽烟一边做出要哭的模样，他的眼睛已经哭不出眼泪。
“家里给我买房，全款给我买车，四处借钱给我还了三十万，他妈的，我就不是东西，我家钱全让给败光了。”他说完这句话眼睛已经红的不成样。
“回家吧，坦白跟家里人说。”王亮说。
“怎么回，你告诉我怎么回。欠那么多钱，我怎么坦白。”姜小同说。
“到底还欠多少。”
姜小同没理他。弹掉手上烟头，叹了几声气。
“明天也别走了，再陪我一天。”
“不能我真的要回家。在拖下去车就赎不回来了，你还是跟家里说了吧。”
姜小同没再说话，两人全都沉默。屋里气氛仿佛凝固。姜小同捧着手机没有在赌博，不一会他跳下床躲进洗澡间开始打电话，电话全是提钱，一通接着一通，他一分钱也没借到。
王亮迷糊醒过一次，姜小同叫醒他一次，聊了一些话。再醒来时已经天亮。
看到熟睡的姜小同，他悄悄拎起行李，下楼赶车回家。
在车上他不由得想起昨晚姜小同叫醒他聊的话。
姜小同问王亮：“知道什么是悲伤吗？”然后指着自己说：“我就是。”
姜小同说，大学时候他没住过学校宿舍，他带着张亚楠在学校外租房子住。他说张亚楠很爱他，经常原谅他，这个世界不会再有第二女人那样爱他。他常打她，有一次打的她受不了报警。那次他按着她的头狠狠撞向衣柜玻璃，他的手破了，她的头全是血。脸对于一个女人有多重要你是知道。警察带他到警局反思一个晚上。第二天，她扑进他的怀里，一边哭一边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们不吵了永远都不吵了。当时她的头上还绑着纱带。
悲伤是什么，悲伤就是自己把自己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给搞的稀巴烂，明白之后已经无法挽回那种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