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一月六日我去看望我的外公
今天我去看望我的外公,他安葬在常州白龙观旁的墓园里。天气阴阴的,我踩着潮湿的石阶向上,两旁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沉默伫立的墓碑,我回头俯视,觉得是一块适合安葬的宝地。
外公去年九月去世的。那时我在温哥华实习,听闻消息的我只觉得怔怔的,真实又不真实,悲伤又不悲伤。那个周末我去了温哥华的佛寺祷告、上香、磕头、跟着念了经。氤氲的香雾中,我和外公说了再见。有神论的我真挚地祝祷,我希望我的外公早登极乐。无神论的我告诉自己我的外公已经不再有鲜活的人类的身躯,但是他的每一颗分子、每一份能量、每一段和我的记忆,都陪伴着我在这个世界上,永不消弭。
外公是一个温柔的没有锋芒的人。他刚患上阿兹海默症候群时,我便去了多伦多。让我错过他的病情,是他给我的最后的温柔。这样,外公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那个爱读书看报的,温柔的人。
我和家人祭拜了我的外公,给他带了最爱吃的绿豆糕。外公爱吃软糯的甜食,这让我想起小学时每次外公接我会给我带一块豆沙面包。这些甜点也像极了我的外公。
我和我的母亲一起流过泪。我那时便懂了身为家人,注定要一起承担,并且一起分享很多情绪。我是多么不擅长和他人谈论死亡啊。但我心理牢牢记着我朋友和我说的一句话,死亡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生命的一部分。我想我外公的逝世,让我更加懂得了要善待和珍视身边的生者。这也让我知道,我和我的朋友们,抵达了这个身边有着老者去世和新生儿降临的人生路口,我们要开始了我们的修行。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因为我爱的人逝世,而压抑自己,我要庆祝生命,及时行乐。
外公,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液。你是我无比珍视和热爱的外公!二零一九年一月六日我第一次来到你安息的地方。我要对你说,你好,和再见。
墓园里的大多数的墓碑上都刻着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的诗句,倒是分外应景。下山的途中我看到每个墓碑旁都各自种了两棵树,以寄托哀思。外公墓碑两旁的小树蓊郁笔直,带着一股年幼的力度,而有些人的墓碑旁的树,已经是高大茂盛了,彼时我才真正懂得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已“ 的背后,有着怎样的力度。
胜裕。
2019.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