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cut of the life
元旦三天辗转三地,最后一晚终于可以稍作休息,便趁着吃饭的时间看完了《摄影机不要停》。胆小如鼠的我强忍着生理与心理的强烈不适看完了前37分钟,等来了传说中的大反转。后半部分的剧情粗粗看来,并无惊喜。全片看完好像也只是看了个有趣的故事,仅此而已。
但此后细思,又觉得极有意味。兵荒马乱、事故频出的拍摄后,千辛万苦完成一部不知所谓的僵尸片,却也是众人拼劲心力的成果。只取开头37分钟的僵尸成片来打分,百分百不及格。但看到幕后种种,又让人感慨在人仰马翻的情景里,这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的创作,也是心尖尖上滴血凝成一块玲珑翠玉。
回想我的“僵尸”文,完全也是如此。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被甩给一座“烂尾楼工程”,真正接手之后发现连烂尾楼都是高估,根本是一片“废墟”,必须回炉重造。重造期间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崩溃过无数次。在确认原工程是烂尾楼的阶段,跑了数千次回归,无一显著后绝望到躺在床上默默流泪;在转换思路一切推倒重来时感觉到的人生无望;在被编辑部以奇葩理由要求修改,但发现完全无法修改时,夜晚焦躁地出去散步,看到一群孩子在无忧无虑地玩耍的瞬间,泪奔到无法自已。深蓝的夜空下,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感觉到一个人竟可以如此孤独(影片中导演躲在小房间内看着女儿的照片喝酒痛哭的片段,越回想越觉得妥帖。因为体会过这种痛苦,便知这是一个人的事,无法分享)。虽然已经反感到不想再多看一眼这个文章,却因为顾及到合作者的投入而不敢放弃,被迫的努力分分钟都是煎熬。
但好在熬到了“僵尸”文脱手的时候。我心知这绝不是好文章,但已是我们在当时的情境下所能做到的极限。谁都想导演一出好戏,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恰到好处的天赋与运气。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用尽力气,去导演一出哪怕是不知所谓的“僵尸”戏。
零碎纷杂,状况百出,本是人生常态。人人都拼了命地想要活得精彩,但现实却总难如意。拼搏若是为了求一个结果,十之八九难如人愿。既如此,便放弃么?于我而言,“僵尸”文事件给我留下最宝贵的财富便是脱手那一刻的释然。全部的痛苦、焦虑都凝结于这样一颗小小的果子,甜也罢、酸也罢,我于心无愧。
越长大越自觉钝感,曾经也是个咋咋唬唬的小人儿,一块糖能乐一天,被欺负一下能哭半晌。长大之后渐渐平稳了。但仿佛又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对称地对“喜乐”钝感,对“忧惶“依然敏感。不痛快的事极速地酝酿风暴,一刻难缓。开心的情绪却像是平沙面上蜿蜒而过的水流,涓滴下渗,直到浸透的一刻才猛然察觉到“原来这如此令我欢喜啊”。喜恶也是如此,不喜欢的一秒钟就能给出判断,却要花上许久才能明白心之所好。曾经觉得这样不好,是渐进式地在失去感知快乐的能力,但如今想来却是正好。努力的过程总是煎熬,总是连环“风暴”,但“风暴”过去,也就平静了。欢喜却依然缓慢而持续地渗透着。事后回想,虽是痛苦难忘,但总还惦念着绵绵一丝欢欣余味。人是要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哪怕当时被折磨到变形,回想时涌上心头的依然是欢欣,便会凭空生出再努力下去的勇气。
一辈子的戏演到头,都是One cut of the dead,但拼尽全力了,或还有些心头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