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撒哈拉
最近莫名烦躁,于是想起我去年盛夏与撒哈拉的故事。
我是先飞到卡萨,一个天真烂漫又野性未泯的城市。所以它的夜晚才那么迷人。呼啸而过的重低音四轮轿车,看不清什么牌子,也看不清车上是土豪还是流氓。只觉得凉风飕飕的大热天里,在星巴克排队的无奈前,一骑绝尘,像一个脱缰的水管冰凉四溅,很酷。
夏花般浪漫的摩洛哥,流通语言是阿拉伯语和法语,这让我一个英语都不行的懒人倍感无助。索性听天由命。期待一场前所未有的相遇。黄色的斐斯,红色的马拉喀什,蓝色的舍夫沙万,哪里都可以。
我买了一张爬满阿拉伯文字的小票,骄阳似火的天气看数字和箭头坐上一列开往马拉喀什的上世纪火车,没有空调,大窗户开着,在古老的电影里才能看得到的那种车,车里没有看见亚洲人。在那个地方,黄种人很少见。他们看我像是看到新鲜物,这让我无时无刻不紧紧握着新鲜兑换的流通货币,四千迪拉姆。车开得很久,一路上荒无人烟,不同于我们中国过去的贫穷,它们的土地更近似于地球本身的原始地貌,所以开阔的大地上反而隐隐透露出生机勃勃的希望。
到了马拉喀什,下车出站,蓝天白云,皇宫粉墙,曲曲回回的巷子,来来往往的行人,走在路上,不时有人对我说“空尼期哇”,偶尔有人对我说“你好”,他们的眼睛扑闪着友好与热情。路上的妇孺孩童都很快乐,天很晚才黑,路边总是堆着一群群男人,很闲,聊天,或者咖啡。在中国,他们这样估计吃不上饭,更养不起一夫四妻正好可以打惯蛋的家庭。点个餐,半小时才上是常态,人们已经习惯等待,或者说,我已经习惯了快节奏。
我找了一家民宿住下来,临时认识一个中国人,准备第二天结伴去撒哈拉沙漠。民宿里有三毛的这本书,坦白说,我一次也没完整看完过,但我确是因为这本书才对撒哈拉有了非去不可的情结。
去撒哈拉的路是痛苦又充满期待与挑战的。我坐的那辆破车上有个后来聊天才知道名叫什么忘了,姓叫川普的日本人,有个酷似马拉西亚人的重庆姑娘,然后其他,就全是欧美的帅哥美女。时逢欧洲人放假。他们很热情,对待女性很友好,很会撩,又很有礼貌。吃饭的时候,会发现他们的幽默与从小就熏陶在细胞里的快乐与松弛。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的,进入撒哈拉,所以很快就融为一体熟悉起来,那是一段难忘而宝贵的经历,现在的我回想起来,只后悔当时没有打扮漂亮点,一心沉浸在前天生日过得不愉快的阴霾里。
去撒哈拉整整用了将近两天,住在外面一晚后的第二天下午,终于看到了沙漠,我们都十分兴奋。突然一阵暴雨袭来,沙漠里的人说,会经常下雨。磅礴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干燥炎热的空气渐渐生动起来。避完雨后,我们换小车,分批去沙漠,到了骑骆驼的地方,已经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天气依然热得人不需要去厕所,不停喝进肚子里的水马上就能转换成汗液蒸发掉。
骆驼也很累,趴在沙漠里,像孩子依偎着它的母亲,安静又安心。我抚摸着他们,终于太阳下去一点,可以骑着进沙漠了。骑了大概一小时,骆驼很乖,我屁股坐得却很疼,我想男生的生理结构估计会更痛苦。眼睛确是实打实的一场视觉盛宴。
每个人都要去一次撒哈拉,太美了。
我注意到它的瑰丽确似三毛笔下写得那样妙不可言,被大自然打造成完美的弧线,像女性温柔的身体。宽阔无垠的怀抱抚慰我一切缺口,大自然总是如此宽容。落日很大很近,又很高。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渺小的我被太阳这么用心地治愈着。它罩着我,只罩着我,我被大自然对我的关爱所感动。我的生命如此珍贵。漫天黄沙,寸草不生。我想睡在沙子里,又怕睡着了被它淹没。沙子很干净,也很温柔,有太阳和月亮星辰的味道。放佛置身于此,融入它们,我就拥有了天空与沙漠一样辽阔的情爱。这沙漠,孤独吗?我好像只感受到了它的伟大与坚强。晚上,我住在沙漠中的一个帐篷里,没有信号,洗漱的水是咸的,吃的饭却十分美味,有酸奶和好喝的橘子汁。
天彻底黑了,星星全都跑出来,感觉离我很近,我像是站在了沙漠之巅。月亮在星空里摩挲射影,“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帐篷旁边有篝火,篝火旁边聚着人,准备一场沙漠里的晚会。民谣?乡村?亦或摇滚?都不是。在这里,一切文明都是侵略,一切艺术都显得虚伪和世俗。只有原始的非洲鼓最合适这大漠平行时空里的心灵震撼。
现在我在中国,在华东,对撒哈拉沙漠的想念隔洲跨海有点咸。同一个身体,却又是不同的我。现在的那里又有着怎样开心的人?会不会第二天也是早早地起来看日出?那里的冬天是怎样?是否依然热情简单又纯粹。撒哈拉美得如此坦荡,坦荡到每一个不曾好好爱自己的人走进去都无地自容。天南地北,斗转星移。它始终无畏。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我一直以为不喜欢的事情就不做是一种个性,如今抽丝剥茧,让我放弃的更多是因为困难。然而战胜它的成就感不是一样带给我莫大喜悦么?当我苦心志劳筋骨,终于走过一段战胜自我的路,才发现没有浮云遮望眼的心旷神怡。即便我付出所有彻底失败,那撞南墙的疼痛也让我爽得没有任何遗憾。喜怒哀乐皆浪漫,爱恨情仇都太美。
《撒哈拉的故事》里,三毛说:“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其幸福的。”我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却也常常体会到这种轰轰烈烈的“幸福”。也许短暂即逝,但当我每每回过头去看那段不顾一切的日子时,才发现那是我生命中闪闪发光不会再有的宝藏。
沙漠里的一粒沙,丹尼斯的一抹蓝,舍夫沙万的蓝房子,卡萨布兰卡的繁星。摩洛哥很美,我还没看够。沿途舟车劳顿,不负此行。归时久别未逢,却已人去楼空。
好在我的道路还很长,好在我的脚步没有停。杏花春雨江南山水的寺庙里有我叩拜的虔诚,茫茫大海风吹草低的牛羊群边有我驻足的仰望,谁的心里没有蒙蔽的灰尘,散了吧,总会有幸福不期而至,总会有一种相知久别重逢。像撒哈拉一样,无论多少脚步走过,风一吹,一切如旧,一切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