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白
江小白的父亲嗜酒在村里是出了名的。
而母亲在他刚出生不久就跟着城里一个做生意的男人跑了。
父亲干脆给他取了名字:江小白。他好酒。
这个家一年到头都充斥着酒精,也没有别的小伙伴愿意找他玩。
父亲时常抱怨这个不开眼的世道,拿他出气。
他在无数个晚上偷偷抹眼泪,在无数个晚上想去找到母亲。
可人海茫茫,她会在哪呢?
转眼江小白上到了初中,父亲干脆不给他学费了,亲戚也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这样一个小村庄每个人都忙活着自己的生计,哪顾得上别人的生死,就算真有人死了,就自认倒霉添一点丧费,再多抹几把眼泪,顶多了。
镇上领导消息灵通立马赶了过来。接着村委会主任也来了。
领导给他交齐了学费,还给他买了几身衣服。
领导说:小白,你要好好读书,以后要做个有出息的人。
“是啊,小白,你要好好学习立志成才,以后可不能像你父亲一样没出息”村委会主任接下了领导的话。
江小白使劲点了点头。
他正想着怎么感激这两个人的时候,村委会主任又说话了。
“小白啊,你过来和领导照张相,把领导送你的新衣服穿上,回学校后再写篇感恩社会,感谢领导的1000字作文交给你们老师,最好能发到校报上,知道吗,我们这都是为你好”
他努了努嘴,轻轻地点了点头。
中考他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资助他的领导又一次性给他打了2000块钱。
“嗯,我早就说过你以后是个人才。”
高一文理分科,老师说要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
从小他讨厌的东西很多,父亲的家暴,母亲的背叛,亲戚的冷漠,甚至…他不敢再往下想,时间像一颗量子,携着所有美好碰撞无尽的黑洞,最后被吞噬。
也许,喜欢什么东西对我并没有那么重要吧?
他选择了理科,每天在课桌上演算着立体几何,似乎,生活的灰白色在慢慢褪去。
父亲酗酒导致脑出血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传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淡漠,泪水却不停地打转,迟迟不肯掉下来。
生命到底是什么?他在日记里问老师。
老师在下面评语: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读你的书。
他开始去了解生命,看到了1Q84,村上春树
人的生命虽然本质上是孤独的东西,但却不是孤立地存在,它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会与别人联系起来。
他接着做题,心中却给一本叫1Q84腾出了一片土壤,幻想着有一天在那里开出一片自由的花朵。
高考失利,他回到村里,村委会主任眼神里带着笑,当初资助他的领导也没了消息,只是听说他申请调到别处去了。
“小地方发不了财,走对咯”
亲戚们开始忙着给他介绍对象,说是要给他们老江家留个种。
而他却找了小学同学结了婚。
小时候班里的同学都嫌弃他是没妈的孩子,只有她愿意和他说话。她还允许他扯自己的辫子玩,她偷偷给他起了外号,他也不生气。这份感情从学生时代到现在都干净得不惹尘埃。
他想去镇上开货车赚钱养家,报了县里的驾校。
教练是个50多岁的胖子,肚皮青蛙一样鼓着,似乎一拍就要炸开。
他听她的话给教练带了两袋烟,教练对他态度也很好。侧方位停车,直角转弯,都很耐心地给他讲。
只是他学得慢,他想靠自己,他又得依赖别人。
她对他说,你请教练吃个饭吧,让他帮个忙。
他在县里最好的饭店见到了教练。
“教练,我的意思是”
“不用说,我懂,谁一开始不是一张白纸,就看是谁在上面画,怎么画”
考试那天,大堂挤满了人。有的春风得意,有的失落神伤。
大堂上高高立着:杜绝一切贿赂,弘扬社会主义良好风气。
不出意外,考试过了,他也很快拿到了驾证。
那天她对他说“今天是你第一次开车,小心”
他在通往县里的一个转弯处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他想,回来的时候要给她带一条她喜欢的裙子,他想,她是他这二十多年唯一喜欢的人。
可她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