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火
又是一年冬天到,前两天听同事在讨论买电暖,今天又看到朋友圈有人发烤火的照片,思绪一下子回到童年。
那是九十年代,华北的普通乡村。人们生活水平还很落后,虽说一部分人家里有了电视机,但都是12、14寸的黑白电视为主,能看的节目不多,也就临近了几个县市的电视台,在买化肥买农药之余播一些电视剧,电视的吸引力远远比不上几个人一起侃大山。另外看电视费电,节俭的农村人也不会常开常看。乡下没有其他的娱乐节目,冬天有黑得早,长夜漫漫,烤火成了主要的冬季娱乐项目。
于是在乡下村庄,每几个路口就有一堆火,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个人围在一起,烤火聊天。老人妇女多在内侧,坐着板凳,男人们或立或蹲,偏向外围,孩子则中间窜来窜去。
烤火的柴也就级别,最底端的是玉米秸秆、麦秸秆,秋收后人们一捆捆绑好,或当做围墙,或盖一些杂物,取来烧火很方便,但不耐烧,噌的一下火光四射,很快燃尽,死火不持久,需要不停的去加柴。加柴的活儿一般有孩子来干,碰到吝啬的人家还要偷。棉花杆儿是比较好的柴料,烧的时候噼噼啪啪,声音清脆,火也是白亮,甚是好看,有时会爆出火花烧坏衣服。更重要的是烧后死火持久,木本的杆儿像木炭一样,没有火光,但热力不见,有时大人会在里面埋一个红薯,可以烤得外焦里嫩,十分香甜。最高级的柴火是树疙瘩,挖出的树根,久放干燥,用软柴火慢慢点燃,火焰不高,但很柔和,犹如一个大火炉,慢慢的燃着,仿佛永远烧不完似的。有时一个树疙瘩可以连烧几天,像一个年迈的老人一样一点点耗尽一生。
男人们边烤火边聊着一天打牌的细节,谁赢了就不打了,牌品不好;谁为了打牌连战三天三夜,或者聊一下庄稼,聊一下收成。政治是不聊的,没有那种认知也不关心,乡下的生活真是有种“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感觉。女人们有时也插话一起聊,但更多是聊一些家长里短,谁家打牌吵架了,谁家不孝顺老人了。生活的圈子就那么大,也就这些话题,老生常谈,乐此不疲。孩子们借着火光要么点起一根柴火棍,拿着乱耍,或者你追我赶,在大人的间隙里钻来钻去。一会儿被骂一顿,一会儿又打架,一会儿又和好,吵吵闹闹,让寂静漫长的夜多了一点生气。
聊着烤着,夜渐渐深了,有人先慢慢退场,家长开始扯着嗓子喊自家的孩子。烤脚的人突然惊呼:“啊,我的鞋底烤化了”另一个叫“我的袜子没底儿了”,大呼小叫中,散场了!这些经历成了明晚烤火的谈资。大家边走边拍打着落在身上的灰,搓着烤的干燥的脸,跺着脚,嘴里念叨着:寥天地烤火--一面热,带着暖暖的身子回家躺下了。最后走的人看看火,回家提点水泼灭,明天接着烤。
夜静了,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村庄也深深的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