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18年度读书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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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君是个预言家
印象中,村上春树是个很少抱怨的人,与其称之为抱怨,用“直接批判”更妥当一些。刚刚数了一下,《 舞!舞!舞!》是我读的第七本村上的书,以往他都是用各种影射的方式来写社会问题,直接破口大骂社会、工作、学校、老师、高尔夫的村上我第一次读到。
村上春树像个预言家,这本书写于1988年,他写的应该是那时候的日本,可是作为中国读者,放在今天读刚刚好。浪费是最大的美德,信息爆炸,无数个“博主”在指点你该去哪家餐厅吃哪种食物。当我读到“我”作为自由撰稿人为生计写稿,“写的东西毫无意义可言,纯属浪费纸张和墨水,指点别人去哪家餐厅吃哪种食物”。我着实惊了一下,村上君果然是厉害,在二十几年前就讽刺过如今的各种媒体了。
书的结尾,“我”的朋友,电影明星五反田死了,新闻都将他的死作为猎物肆无忌惮地大嚼特嚼,他们如象鼻虫吞噬腐肉那样咀嚼得津津有味。刚刚读完这本书,这场大电影就真的按照村上的剧本上演了,乔任梁去世了,这个信息化的世界发生的事情与村上写的如出一辙。我不得不翻到最后一页去看年谱,确定这确实是1988年写的。
说是抱怨也好,批判、咒骂或憎恶都好,全都不是看完会让人产生负能量的东西。村上君就是这么功力深厚,能让人在深夜读他的深恶痛绝而欣慰地笑出声来。
书摘,“我”的抱怨
我们生活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浪费是最大的美德。政治家称之为扩大内需,我辈称之为挥霍浪费,无非想法不同。不过同也罢不同也罢,反正我们所处的社会就是如此。假如不够称心,那就只能去孟加拉或苏丹,而我对孟加拉或苏丹无甚兴趣,所以只好一味埋头工作。
因无事可干,我在房间来回兜了好几圈,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电视。节目清一色糟糕得很,就像在看各种呕吐方式的表演。因为是表演,脏自然不脏,但静静地看上一会儿,便觉得真在呕吐一般。
那工作毫无意义可言。找到味道好的饭店,登在刊物上介绍给大家,告诉人家去哪里吃哪种东西。可是何苦非做这种事不可呢?人家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就行了吗?对吧?为什么偏要你一一指点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呢?为什么偏要你连怎样看菜谱都指手划脚一番呢?
每当发现什么,就把它无微不至地贬低一番。一发现洁白的东西,非把它糟蹋得面目全非不可。人们称之为信息,非把生活空间底朝天过一遍筛子是什么信息的集约化。这种勾当简直烦透人了——自己干的就是这个。
学校那玩意儿用不着非去不可,不愿去不去就是。我也清楚得很,那种地方一塌糊涂,面目可憎的家伙神气活现,俗不可耐的教师耀武扬威。说得干脆点,教师的百分之八十不是无能之辈就是虐待狂。满肚子气没处发,就不择手段地拿学生出气。繁琐无聊的校规多如牛毛,扼杀个性的体制坚不可摧,想象力等于零的蠢货个个名列前茅。过去如此,现在想必也如此,永远一成不变。
球棒挥起时那”嗖“的一声——那是世上我最讨厌的声音之一,听起来十分凄凉幽怨。何以如此呢?很简单:偏见而已。我是无端地厌恶高尔夫球这项运动。哪一样都觉得滑稽,比如神乎其神的用具,故弄玄虚的入场券、旗子、衣着和鞋,以及蹲下观察草地时的眼神、侧耳的方式,总之,没有一样合我意。但凡同高尔夫球有关的一切我都看不顺眼。
剧情:“我”的朋友,电影明星五反田自杀了
相当一段时间里,周刊、电视和体育新闻等都将他的死作为猎物肆无忌惮地大嚼特嚼。他们如象鼻虫吞噬腐肉那样咀嚼得津津有味,光是扫一眼那类标题我都要呕吐,至于其内容不听不看也猜得出来。我恨不得把写这些混蛋逐个掐得一口气不剩。五反田说过用铁锤打杀,说那样又简单又快。我不同意,说死得那么快太便宜了他们,得一点点地勒死才好。
我躺在床上憎恶这个世界,从心底从根源上深恶痛绝。这世界到处充斥着死——令人不忍回味的、莫名其妙的死。我软弱无力,并被这生之世界上的秽物污染得满身臭气。
羊男躲在这里。躲避什么?什么呢?战争、文明、法律、体制……总之躲避一切不合他脾性的东西。
全书唯一一句励志的话
连乔治男孩那种煤气罐一样肥胖的家伙都能当上歌星,努力就是一切。
村上君对呕物这个比喻情有独钟
这两天摘书,发现村上春树对呕物这个比喻情有独钟,仅我摘的这些字里面就有四次提到呕物。大概,这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就如同呕物一般。
对于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的咒骂,仅一个“我”哪里够,于是村上又安排了五反田这个人物,用电影明星之口来批判这个如同呕物一般的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
五反田是主人公“我”的初中同学,一个极尽优雅的男人,穿衣极具品位,任何衣服都被穿的潇洒有致,一切恰到好处。有思想,不过职业是演员,演的全是医生、教师、律师,千篇一律的无聊角色。
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五反田这样的电影明星也是商品,一切处于公司严密监控之下,没有任何自主选择的自由。终于,他自杀了。当然,自杀后媒体仍旧不会放过他的商品性,把他的死作为猎物肆无忌惮地大嚼特嚼,如同鼻虫咀嚼腐肉那样咀嚼得津津有味。
书摘,五反田的抱怨
就是这么一种体制。那俱乐部的招牌是晚会服务公司,开的是响当当的绿色发票,即使有人来查也不至于轻易露出马脚,结构复杂得很。这样,同女人睡觉便可以光明正大地作为接待费报销。这世道非同小可。
我所处的就是这么个世界,以为只消把港区、把欧洲车、把劳力士表拿到手就算一流。住则港区,乘则宝马,戴则劳力士——如此反复宣传。于是大家深信不疑——住则港区,乘则宝马,戴则劳力士。
我一说什么不想坐“玛莎拉蒂”想坐“斯巴鲁”,人家多半以为我是神经出了问题。弄得不好,会给领到精神病院里去,眼下正流行这招数。无聊!什么专门接待演员的精神科医生,同呕物清扫专家是一路货色!
我身边那些家伙,全部全部全部都是干屎蛋那样的无聊之辈,纯粹令人作呕,百分之百无可救药的呕物一直顶到嗓子眼。庸俗无聊的家伙铺天盖地,全都是在物欲横流的都市里投机钻营的混蛋、吸血鬼!当然也不是全都如此,正人君子也有几个,但更多的是败类,是花言巧语口蜜腹剑的骗子,是利用地位捞钱捞女人的丑类。这些明里暗里的家伙靠着吮吸这丑恶世界的油水,眼看着越来越肥,丑陋臃肿,而又耀武扬威。这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世道。
那些自作聪明的蠢货和自以为情趣高雅的俗物随心所欲地对我指手划脚——什么那边去,什么这儿来,什么坐这辆车,什么跟这个女人睡……无聊电影般的无聊人生,而且永不休止绵绵不断,又臭又长。
所谓有修养的人,在我们那里和“性情古怪的穷小子”是同义词,有人同情,但无人欣赏。
应该开个记者招待会,庄严宣布“我想睡的只有老婆”。人们笃定感动莫名,收到总理大臣表彰也未可知。不止,荣获诺贝尔和平奖都有可能。因为我可是向全世界宣告“我想睡的只有老婆”的哟!这不是常人所能轻易做到的。领奖致辞在瑞典国王面前进行。“女士们先生们,我现在想睡的对象只有老婆一人”。感动热潮,此起彼伏。雪云散尽,阳光普照,冰川消融,海盗称臣,美人鱼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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