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聚会

朋友的家在三面青山的环抱中，我站在门前观望了一会儿青翠起伏的山峦，才按响门铃。

很大的厨房，厨房正中是极大的大理石厨台。我和朋友坐在厨台边喝着大麦茶，女主人忙着做菜，时不时和我们聊几句。 我高兴地说第二次来你们家就被升级了，今天的茶杯比上次大多了。 朋友的老婆幽幽地回应：那是因为今天忙，没时间照顾你了。 嗯，大茶杯管饱。

我说从图书馆借了本一千页的分析精神分裂患者梦境的书，朋友说他追的韩剧里的男主角有六种人格，他老婆热情地补充说朋友看韩剧直到夜里三点，边看边抽鼻子、流眼泪。 我狂乐，没想到朋友还有这么一面。 看到我乐得停不下来，女主人挽起老公的胳膊：“我和他有时一起看韩剧，看着看着开始抽鼻子，觉得不好意思，一转头，他也在抽鼻子。”她蹭了蹭老公，亲昵地问：“我们一起看，一起哭，对不对？” 好吧，我这个单身狗被彻底打败。

朋友：“没办法，感同深受啊。男主角中了奖，买了个特别心爱的游戏机，半夜偷偷起来玩游戏，没想到被老婆发现，游戏机仍到了水里。” 我为朋友捏了把汗，好在他只被赏了个白眼，外加一句“嗯，你半夜起来玩游戏，我知道。” 朋友和某人一样，仍然保持着孩子的简单。 记得我说过“我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朋友：“那是啊，要不然我们不会这么玩得来。” 我意识到我和他们的不一样。 我努力回想上一次眼睛的湿润。是读到的一段话，沉重的，绝望的，无法解决的。不是命运的偶然，是你往生命的深处看下去，不可避免的沉重和悲哀。 我的孩子气不是简单，我保留的是一份真。

另外两对夫妻来了。一家的大女儿刚收到Rice大学的录取，我们赶紧祝贺。他们有些得意又有些遗憾，当妈的念叨着周围人家的孩子有的去了MIT，有的去了哈佛... 另外一家想取经，问她的女儿获了什么奖。当妈的说拿了state的一等奖。当爹的解释说在学校是第六名，是拿到state出线权的最后一名。当妈的勃然大怒，指责当爹的为什么对女儿的成绩不鼓励，反而说state一等奖很水。当爹的脸上的快慢慢挂不住了，我们尽量打着圆场，当妈的不管不顾地继续喷着。

我看着这三对夫妻乐。 发火的妻子应该是个比较爽直的人。当我们齐声夸女主人的剁椒三文鱼又嫩又香时，她犹犹豫豫地说了两次：是不是因为鱼很好？ 被轰击的丈夫可能是个在家撒手型的。我们纷纷称赞他保养得好，看起来那么年轻。 看看，这就是有得必有失。

第二对夫妻，丈夫不怎么说话，只是好胃口地埋头吃东西。妻子是个比较精明的人，圆圆的眼睛看着这个、 瞅瞅那个，审时度地说着得体的话，偶然会有点不好意思地试图把话题深入，想打探点有用的信息。

朋友的妻子--女主人--忙活了很久，好不容易歇下来，坐在桌子的主位上放松聊天。朋友在老婆的指使下，笑嘻嘻地给大家盛汤、添茶，时不时被看似埋怨实则关心地说几句。

第一对夫妻间的交互太猛烈，第二对没有交互。说到底，还是我的朋友和他老婆间最温馨。我暗暗地给朋友点赞。他给我添了无数次的大麦茶后，也禁不住夸我：“你挺能喝的。”

饭菜很丰盛，嫩嫩的羊小排，翠翠的花菜，排骨入口即化。

我有一个偏见：一个好的妻子、好的母亲应该会做一手好饭。一日三餐是项相当艰巨和乏味的事情。因为有了爱心，才能坚持下来，把一日三餐做好。所以，我相信朋友的妻子很爱她的老公，她的孩子。

饭后卡拉OK。朋友劝了半天，另外两对夫妻都不好意思或者不愿意参与。朋友让我唱我就唱了，虽然我之前从没有完整唱过一首卡拉OK。我不仅唱了，还生猛地点了“蓝莲花”，唱到后来，朋友过来救驾，一起合唱了事。朋友和他老婆唱完都有人鼓掌，为什么没有人给我鼓掌？是不熟吗？不熟才更需要友好的表示嘛！

卡拉OK匆匆开场，草草结尾。大家围着桌子嗑瓜子，谈房子，聊孩子的教育。那个不爱说话的丈夫一个接一个地吃着很甜的日本饼干。血糖有点高的我为他揪心。

快十一点大家才散。月色很好，三面的环山在夜色中化成温柔的曲线。

在回家的高速上。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稀稀落落却也不少的几辆车，车灯在空寂的夜里像燃烧的太阳，热烈得似乎想从无边的夜色里挣脱出来，如一个个即将诞生的生命。欢乐的聚会，寂静的夜，奔驰的车子，轰隆隆的高速。我有点恍惚，像是处在生命的一个连接点，后面是过去，前面是未来，而我在黑暗中，伴随着即将孕育的可能性。

人间的风景，从远处看起来很美，在回忆中沉淀下来很温馨。我行走其间，它却不属于我。我可能终将开辟一个只有我的世界，用我的感悟将它温暖起来。

到了家，发微信向朋友和他老婆致谢。 第二天收到回复： 我老婆说你人看上去很好。就是眼睛一咪很多坏主意出来 :-) Happy Christ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