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戏剧旅行私地图 | 东洋馆与漫才落语
01 Only Japanese?
之前在浅草木马馆看完大众演剧的时候,出来看到对面的东洋馆门口正在排长队,我过去看了下,发现墙上贴着北野武、渥美清等人的照片,似乎在说,这些人都在这里演出过。出于好奇,过了两日,朋友和我又专门搭公交来到了东洋馆。
没想到门口的二十来岁的女招待死活不让进,说是Only Japanese 。这更加激发了我的好奇,难道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秘密?于是我们非要问出个究竟来,why。售票窗口还拿出了公文,上面的确用英文写的Only Japanese,说是因为是传统剧目。于是我们使劲告诉他们,我们不介意,再三保证,这才被放了进去。
成人票是2600円(yuan),入场前我们会受到一张小小的传单,上面有演出团体的介绍,和当日节目的具体流程,包括下午的演出顺序,和晚上的预告。
进去之后,发现并不需要安好入座,而且偌大的观众席,几乎坐满了人,大家都不时发出笑声。座椅是红色皮椅,很复古的那种,我们落座后才发现,这里的观众主要是大爷,大妈为辅,也偶有上班族或年轻人。这种景象与隔壁大妈为主、大爷为辅的木马馆互相对照。




02 陌生语境的落语与漫才
我们是中午12点入场的,进去才发现,原来11:40就开始了。
这时,舞台右侧一个中年人正在表演落语,他跪坐在一个紫色的方形垫子上,不紧不慢地说话,台下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
舞台左侧是一个用纸做的大型牌子,上面写着这个节目的名字。表演者在右侧,二者互相对称,可维持舞台视觉上的平衡,演员的右侧靠近侧目条处,则是一个小屏风。
观众席中间那排开着灯,所以观众之间也可以相互看见,中途不断有人入场,离场的却少。后边有几个年轻人在一起,带了啤酒进来,一边喝一边笑,还互相用眼神交流,可见,是个相对宽松也轻松的观赏环境。
这位大叔讲完,会起身离开,从左边侧目条回去。这时后台会响起音乐,左侧目条处走出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学徒模样,跑到牌子前,翻一页,让大家看到下一个节目的名称,然后原路返回。如果下一个节目依然是落语,男孩会去翻一下紫色的垫子,让它前后、上下对调。如果下一个节目是漫才或其他非落语的节目,他则去准备或调整一下立杆式话筒。
我们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如在火星,只能看看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感受一下观演关系与气氛节奏,但即便如此,还是可以获得很多快乐。


03 观演关系
看了下手中的节目单,发现那个节目单虽小,做得却很贴心,以精确的时间码告诉观众,哪个时间段是什么节目,演出者是谁。从中可以看出,他们安排得也颇有用心,一般是两个落语节目,搭一个漫才、杂技或曲艺,然后再接两个落语一个漫才。如此循环往复,一直从11:40演到将近16:30.
印象深刻的非落语节目有这么几个:
一个是,有一位穿红色西裤马甲,打着红色领结,穿着红袜子的年轻男子表演杂技,一开始是玩悠悠球,后来玩三根长筷子,像用三个橘子接龙抛物一样滴玩,接着动作升级,棍子换成长柄雨伞,依然是同样的动作。甚至用长筷子夹着雨伞而移动,动作的难度一点点加大。每一次增加难度,观众都发出阵阵欢呼。表演者还故意假装出丑,吓观众一条。这个游刃有余的背后,显然是熟能生巧的功夫。
与之相反,另一个更年轻的男孩表演同类节目,却不小心把头上顶起的小碗给打碎。好在观众够宽容,并未起哄或怎样。演员也够镇定,继续表演,甚至用一个难度更大的动作,来挽回颜面——快速旋转雨伞,伞面上放置一个碗,任其游走,却不掉下来。
有两个漫才节目挺好玩的,都是表演者故意表演弄巧成拙,以荒腔走板的热情劲儿模仿歌星唱歌,做着各种夸张搞笑的动作,甚至边唱边擦汗,还喊着台下一起跟着唱,或者一起跟着摆臂,互动很好。他们越是认真,越显得荒腔走板,观众便也越笑得肚子疼。
还有一个漫才节目是两位中年女性一起演的,都穿着艳俗的红裙子,一个像捧哏,一个像逗哏。女性做搞笑艺人,似乎总有一些性别刻板印象带来的局限。当其中一个矮个子女性开始模仿猩猩时,站在安全心理区的共演者和台下共谋的观众哄堂大笑,越是如此,台上的猩猩就更加卖力了。看到这里,朋友有点无力接受,说看不得女性这样自嘲,于是离开了。

全场最多的节目,要数落语了。若论程式,几乎都差不多,都是年轻男孩出场翻牌子,再翻垫子,然后演出者出场,先是跪下来向观众鞠躬,然后开讲,讲着讲着都要脱掉身上的和式外套,每个人会随手带一把扇子,然后通过把玩扇子来掌控节奏,走的时候再把外套带走。
然而每位出场者服装的颜色不同,他们出场的台风不同,讲述的节奏也不同,而这些,又与他们的年龄和个性紧密相关。
13:00的时候,有一位身着绿衫的光头演员叫古今亭,人清瘦,走路和说话皆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对于自己要讲的东西和台下观众的反应,似乎都游刃有余。有一种气定神闲之感。
13:46一位叫五明楼的中年演员,则动作匆忙,语速快,音量也大,完全是另一种风格。所以虽然他和古今亭都被安排在了13:00——14:00的时段里,却因台风节奏截然不同而又了变化区分。
其他的表演者,有装糊涂,假装走错场,故意逗乐观众的;也有头发花白,悠然从容,举重若轻的老者;我自己最喜欢的则是一位中年男子,他一本正经,全程专注地讲着自己带来的故事,还惟妙惟肖地模仿,不去调戏观众,也不主动和观众互动,但正因为他的专注和热情,导致台下竟然开始屏息凝神地倾听,乐时又前仰后合,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语速越来越快,一点点推向内容和节奏的高潮,却在大家笑到不行时戛然而止,然后迅速离场。
在不懂语言的情况下,去观察演出者的精气神儿,也可看出某种奥妙。观众像一匹需要驾驭的马,你能看出,那些经验尚浅的演出者,因为紧张与兴奋,而带来的演出节奏不稳定的波动感,就像一个年轻人骑着一头年轻的马驹,虽是前进,也多唐突;那些经验颇多的演出者,则似乎可以更好地驾驭这马,互相配合,策马前进;而那些经验极其丰富的老者,更像是在气定神闲地做一次骑马表演,他们的注意力已从行路的功能性转移到释放某种自由的感觉了,因而又像放风筝,对观众可松可紧,却怎么也在他的控制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