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底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最近陷入一种莫名的悲观情绪。
这几天读茨威格『昨日的世界』,看了大概一半,我很喜欢这个奥地利人的文笔,看似絮絮叨叨实则非常有条理,尤其是那些细微的内心深处的想法阐述的很清楚。但这本回忆录读着就很失落,虽然还没看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部分,茨威格已经在前面几章流露出太多对往日时光的回忆。我经常揣摩这种情感,茨威格回忆的不仅仅是个人生涯,更多的是流露中对以前那个美好时代一去不返的伤感。例如:
在我们这个时代,即使是最洁身自好的人,最不问世事的人,也得不到安宁,得不到那种创作中酝酿、成熟、思考和集中思想所需要的安宁,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欧洲,在那个比较友善和冷静的时代,诗人们还是能得到这种安宁的。
在全书第一章,作者更是详细描述了少年时代在维也纳的成长经历,不得不说维也纳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城市,以前对他的理解仅限于音乐之都,却没想到这座城市对文化的推崇到了这个地步。在后面的时间里,茨威格所在的黄金时代经历了两次大战的摧残,但在七八十年后的今天,这个世界有没有变得更好?结合我之前读的肯·福莱特『巨人的陨落』,过去欧洲人的不理性导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又因为战后过度把责任推给德国,造就了法西斯主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在经历了七十多年的和平后,今天这个世界左翼思潮、民族主义、恐怖主义逐渐蔓延,再度走向非理性,我总有预感,第三次世界大战在我们这辈子肯定会发生,距离现在还很远,但矛盾激化到一个程度后说不准在哪天就突然爆发了,而且这种群体的非理性绝对不是个人所能阻止的。
同时在读的还有吴晓波的『激荡三十年』上部,以前看过他的『大败局』,那些民营企业家在国家发展的历程中就是一颗颗的棋子,更让人觉得悲凉,突然就觉得所谓奋斗成功的意义在哪里,世界归根结底不属于我们。
再说说自己,最近除了巴赫、莫扎特,其他几乎都听不进去,整个2018年听了100多次现场,大餐吃的太多,以至于现在到了排毒阶段,11月中旬听巴伦博伊姆那几场就开始觉得疲惫,去天津听完维也纳爱乐更是如此,更何况月初还听了一场糟心的莫扎特歌剧。
我实际在去年对古典音乐会就产生一种被绑架的感觉,当听说某某演出开票的时候就忍不住去买,先买最低80价位,等好的价位打折的时候再去换掉。后面更是直接买了几场880,维也纳爱乐甚至买了1580的价位。我心里对这种感觉很不爽,但是18年确实来了很多名家,蒂勒曼、巴伦博伊姆等等,我之前16、17年听到的大牌团也确实少,18年欣赏水平又提升了一些,这些也是难免。
但我心里更清楚,我爱好一个东西就为了享受它的乐趣,而不是被它左右,否则无论这东西是高雅还是低俗,都和吸毒无异。听音乐是一种被动接受的过程,我之前在家听音乐有时候也控制不住,越听越空虚,但是有舍不得关掉。尤其是今年我恢复了读书的习惯后,对这点体会更深刻,读书是一个个人主动的过程,在阅读的过程中,个人需要主动吸收文字,然后不停的去思考,读书不会被书绑架。
在告别古典音乐会大半个月后,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我退掉了大部分的群,取关了几乎是所有的古典音乐相关的公众号,彻底得到了清净。电视剧里老和尚经常说『施主你着相了』,大概就是我以前的状态吧。
听古典音乐大概两年半,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听古典音乐究竟有什么用处?
我个人认为古典音乐对于我起码有以下几点,第一是构建了一个完善的审美体系,从开始入门时的一脸懵逼,到逐渐熟悉曲目,再到听出乐团和指挥的不同风格,这里面有太多的细节可以琢磨,如何选团、不同的演出如何选座位等等。有这样一个体系,即使去探索别的爱好,起码心里有一个底,而不会凭空觉得高端。第二则是打开了西方文化的大门,聆听古典音乐不可能不去看音乐史,19世纪从贝多芬、舒曼、勃拉姆斯、瓦格纳,这些人所处的背景需要慢慢去熟悉。有了这些知识,我在读傅雷翻译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对前半段就不会太吃力,后面涉及到法国的著名思想家,这又给我去了解法国文化的动力。最后则是认识不少乐迷圈的朋友,在古典音乐的圈子里,我认为大家都是有一定想法、有思考的人,这个圈子里和别人学习艺术政治哲学容易很多。
刚才说到读书,今年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重新养成了读书的习惯,上次如此沉迷于读书还是在高中时代。我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定力不足,之前看书,经常这本看了几十页又忍不住去看下一本,结果买书最兴奋,然而一年到头也看不了几本。今年转机大概是六月份,从朋友那里借了本林达的『西班牙旅行笔记』,过了几周也没看,然后突然某朋友买了某家具品牌的躺椅,我试了下看书很舒服,马上也买了,然后读这本书,居然看的很入迷,那段时间很兴奋,夜深人静的时候读书,这种体验好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昨天在多抓鱼上看了下,今年总共在上面买了199本二手书,豆瓣上标记看完的有50多本,主要是文学居多,经济学的通俗读物也看了一些。读这些书,学习知识是一个目的,但我觉得更为重要是丰富自己内心世界,以及提高个人思辨的能力。
读书最玄妙的一点,莫过于读到某一段,书里的描写和我潜意识某个想法很接近,这大概是最兴奋的时刻,对我来说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那不勒斯四部曲和此时在读的『昨日的世界』,那不勒斯四部曲第一部里面,主人公微妙的内心世界有太多契合我们年少时期的心理活动,我愈发沉迷于这种心理描写无比细腻的篇章。
在读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以及奥尔罕·帕慕克『红发女人』时,我甚至忍不住用朗诵的方式来阅读,对于这类文字,只有用朗读,用不同的语调朗读那些纠结的文字,你才能真正明白书里面人物的真实感情。假如有一天我有了我心爱的人,我一定要用最真挚最真诚的语气为她朗读我最热爱的文字,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这个想法多少受到电影朗读者的影响,尽管那不是一个浪漫的故事。
我们以前就听老师讲『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而我始终认为,书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武器。某种程度上,我们这个时代比茨威格写下『昨日的世界』时的1942年更加糟糕,这个时代互联网统治了一切,在给我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互联网前所未有的加剧了我们的浮躁、焦虑,无数的APP在想尽一些办法占据我们的注意力,无数的自媒体在绞尽脑汁吸引我们的眼球。有时候我忍不住同情我们这些现代人,我们面对的是怎样一群可怕的敌人?那可绝不仅仅是几个APP,他们的背后有一群科学家、工程师在研究人的心理,然后利用这成果来窃取我们的时间、我们的注意力。手无寸铁的人们拿什么来抵抗?当然是书籍。我们戒掉社交网络最根本的办法是认识到它的肤浅,为此我们必须学习,等我们具备一定的知识就发现,网上那些大V并没有太多深不可测的地方,当然他们确实比我们高明一些,但那就值得我们耗费大量时间吗?不说他们的知识体系大多零散,他们再高明,与茨威格这些先贤有可比性吗?
说完读书,今年我在健身上也花了不少精力,今年遭受的最大挫折是四月份脚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没彻底痊愈,这导致我学习游泳的中断,不过我后来在健身房专注练习核心肌肉,有不少进步,过去健身还是浪费了不少金钱和时间。找到正确的方法是做事的唯一捷径。
今年工作上也有不少进展,开始管理一个小组,尽管规模很小。我现在几乎没有兴趣再钻研技术了,以后慢慢转产品吧。
我突然想到一个快和慢的问题。作为一个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我并不崇尚极客文化,我对极客文化理解大概是追求效率和追求一些比较酷的东西。对于效率我当然不排斥,但我对追求的酷的东西确实没设么兴趣。酷的东西终究不如一些有内涵的东西。我享受着互联网程序员的高薪,但又不喜欢互联网的快节奏,这一度让我痛苦。互联网圈子一些特殊癖好的文化,例如女装大佬,我也感到没法理解。当我去参加一些技术大会时,对一些现场的cosplay,也是十分反感。我不排斥二次元文化,但我不明白这些和技术大会有什么关系。一些所谓的程序员鼓励师文化,完全不尊重女性,更是让人厌恶至极。
不过我也慢慢想清楚了,这些问题有时候也是一个身份认同的问题,因为我把自己局限在一个技术人员的身份上。今年这一年我逐渐摆脱了这种思维,此刻觉得这些都不重要,我已经不再从代码中寻找成就感,更多是把自己当做一个互联网从业者,产品、运营都要去关注学习。再有一点就是,虽然有趣未必有用,有用未必有内涵,但三者何须相互排斥,我每天在读书学习,不担心自己变得没有内涵,但活的太累也没必要,有趣也要追求一下。
我未来一年要不定时的写一些东西,前几天刚产生这个想法,读书、听音乐都是输入,我应该尝试着输出,未必是输出给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输出给自己就好了。
我还打算练字,娱乐也好,修身养性也罢,尽管去试一试。
写到这里,开头的悲观情绪也释放的差不多了,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最近经常读苏轼的赤壁赋,附在这里当个结尾吧。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
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