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橙子的季节，想橙子也想你

又到了吃橙子的季节。去年的这时候我想起了一个女孩，于是写下了一篇缅怀友谊的文字。

用手剥的橙子会更好吃。这是一个温柔的重庆女孩儿教我的。

上大学之前，我只知道用水果刀把橙子切成小瓣后再吃，就像吃西瓜那样。其实，那时候我也不爱吃橙子，总觉得橙子的味道酸酸的，而且吃起来好麻烦，倒不如吃橘子呢。后来我认识了倩倩，一个重庆女孩儿。她吃橙子的时候，总喜欢拿一张洁白的纸巾抵着橙子皮，然后一点一点把橙子皮剥开，再把剥好的橙子分给大家吃。我说，用刀切开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那么麻烦用手剥？她说，用手剥的橙子会更好吃。

印象里，倩倩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我叫陈倩倩。”我当时愣了一下，也赶紧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当时我们大一，宿舍里六个人都是天南海北凑到一起的，我本是慢热的人，但好在性格随和，有人跟我搭话，我们马上就能聊起来（当然，通常是对方说，我负责倾听）。 倩倩个头不高，嗯，大概跟我差不多，很瘦，肤色偏黑但是从来不起痘，看起来很健康。军训的时候，她站在我边上。站军姿的时候，汗水从头上汩汩地淌下来，我觉得之前十多年加起来恐怕也不如这几天流出的汗多。汗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很痒，我总会忍不住偷偷用袖子蹭掉一些汗水。偶尔用余光扫到倩倩，她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任由汗水肆意地在脸颊、脖颈张牙舞爪。她眨眼间，汗水都会顺着睫毛落下，但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的是坚毅和倔强，这个重庆女孩儿，我服。这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儿，我喜欢。 倩倩很热心也喜欢笑，穿着算不上时髦，但都很好看，俏皮活泼，跟她的性格一样，让人觉得容易亲近且舒服。她总是积极地参加各种活动，宿舍清扫卫生也是她最主动，还常常给宿舍的室友带早餐。我第一次登台主持时，身边大都是男生（有些事只有男生什么的确实很不方便），她特意陪我去选礼服。晚会前，大家都在观众席坐等节目开场，倩倩却在后台忙着帮我打理妆容，帮我调整礼服。我很喜欢她，那时，现在，以及未来，都不变。可惜我不能走进她的圈子，那时，现在，以及未来，都不能。突然觉得我们是否就是“相忘于江湖”的那种。 还好我们曾有交集，她带给我许多新的人生尝试。比如她教会我打台球，然后我学会了握着球杆的pose却只能靠着运气偶尔把几个球怼进球袋。又比如我们一起逛街，淘了一大堆便宜得要死的地摊货，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然而买回来的衣服大都压了箱底。还比如她会带着我跟男朋友约会，我们还一起期待着等我也能带来一个人，我们四个人一起嗨的景象。我们一起去滑旱冰，一起去通宵K歌，没有她，有些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去做；有些人，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接触；有些类似友情的情感，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萌芽。

倩倩的热情点燃了我的勇气，她的善良安抚了我的恐惧。和她相处的那两年，我收获了很多，她甚至让我也开始变得温柔起来。

和倩倩的友情，是我多么渴望的却又被我亲手弄丢了。大学时我并不明白，只是倔强地认为她不理我，我便也不去理她好了。可每每看到她一个人的时候，又会隐隐心疼。她曾是多么明媚的女孩儿，不该这样在角落里黯然无光。于是我就安慰自己，我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吵一架，只是在莫名地疏远，但仍然可以趁着还不算太远的时候，说说话，一起走一段路。我们还是默契的，都没有戳破尴尬的气氛。拍毕业照的时候，她来得较晚，我没能帮她留下一套合身的衣裙，就只能替她好好整理衣领和裙摆，带着莫名的心痛。再后来，毕业了，她回到了重庆，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今年去成都的时候，本打算去趟重庆，但是我没去。

毕业后的某一年某一天，我睡得很晚，她突然给我发来扣扣消息。那天晚上，她告诉了我一个压在她心底的秘密。不同于当年在学校里，我们一起坐在九栋楼前花坛边分享的秘密。这是一个关于我和她，一个关于我们的秘密。我不记得那天晚上的我有没有哭，但是这个秘密会是我心里永远的一块疤，再也不能痊愈，就像我们的友谊，再也回不到当年。

今早醒来，我还清晰地记着她的笑脸。我们一起坐在校车上，并肩坐着。她替我留下的位置，我就那么坐过去了。但是，梦里的我是知道的，我们之间已是没有大吵一架的莫名疏远，只是我们都没有戳破这种尴尬的气氛。

又到了吃橙子的季节。办公室里，同事递给我一个橙子，我攥在手里，正发愁没有水果刀或者太麻烦不如干脆不吃时，突然想起了一个温柔的重庆女孩儿。于是，我抽出一张洁白的纸巾，抵在橙子上，一点一点剥着橙子皮。

写于2017年12月17日晚22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