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玩梗的实验性分析
语言,就它本身来讲,只是符号化的表达工具,用来尝试将我们的体验与存在状态以更为清晰的方式呈现出来,并获得其他有着同样体验的人的认同。尽管语言本身有约定俗成的、较为清晰的概念,这种清晰却是一个不稳定的状态。任何语言的含义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尤其在文学领域,语言更是一种创造性的符号。这种创造很大程度上都是无意识的,不限于任何人,它经由那种直触灵魂的灵性体验迸发出来,用来以实验性的方式更新、创造、替换,来不断与我们当下进行中的体验契合。
只有这样,这种语言才有它自身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是通过敞开的方式,一方面不断经由体验来清晰旧有语言的新意涵,另一方面它能够不断的吸纳其它语言,将其纳入自身(正如现代汉语吸纳了大量日译中文一样)。
如果有小团体共同生活的经历,就能发现,在这种亲密的团体生活中,我们有时候会对一些词语进行内涵上的变更,来指代我们之间的某些参与过的体验。大家提及这些词语时,是无需解释即能理解它的特指的。就像我们在小团体内为每个人起的昵称,以各种事由我们建立了直接把握彼此身上某些特征的词语。如果不是这个团体内的人,对这些词语第一反应就是无法把握的摸不着头脑。
更广一些的范围,我们在一个互交程度更高,而且更为稳定的群体中,不仅仅是词语的内涵,还有词语的发音方式,也是独有的,并为群体通用。这就是我们在方言中碰到的状况。
我们在动漫、游戏同好圈子里碰到的,就是小团体内的语言创造。常常见到的各种以“梗”为名的词语和句子,它的本质,都是将特定的体验符号化表达。这种符号化表达,经由对其的使用,团体成员建立起彼此的身份认同。同时,对符号的熟知和运用程度,也是辨识成员的一个标准。群体成员之间互动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一些团体圈子外的人看不懂的语句。除非是圈子内的人,很难去把握这种语句的意义与内容。
语言的生命,总是脱离不开它所生成其中的那个经验的。圈内的人能够熟练的运用、辨识这种语言,正是因为他们能够把握那些语言背后所代表的经验。只不过这种把握往往只与第一批直接参与体验并创造出这种语言的人有关,他们先是有了体验,然后对体验进行分化,用并不清晰但是足够实用的语言将其表达出来。而后的人,通过对语言的了解,去唤起对那种体验的了解,进而领会语言的真实表达。
但是这种参与度会随着团体的急速扩张而直线下降。到了后期,这种体验本身的经验已经被抹掉了,剩下的只有对符号的运用。它从表达自身在那种参与中获得的体验,沦落成一种消除了它生成经验的无根之锚,剩下的只是自以为有知的把玩。以此来彰显一种占据了“知识”,从而等同于权威的傲慢。
走到这一步,这种产生了新奇“梗”类的圈子就已经完全封闭了自身,既没有鲜活的经验融入,也没有真实的体验支撑。各种以“梗”为名的语言,通过自身的繁衍,开始产生出一堆堆的“黑话”,将这个团体的人的心灵遮蔽。任何还对真实体验怀有尊重的人,都难以忍受这种圈子而选择远离。到了此刻,除了还留在圈子内“自娱自乐”的人以外,再也没有人去使用这种语言,进而它自身也随之凋零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