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2

学校很小，走一步就到了天涯海角。外国人在花丛后面大声欢笑，兔子在青草里东窜西跳。外卖小哥裹着皮衣护膝走进了西门，手里拎着的餐点在风里放飞。我就漫步在这小小、小小的林荫道下，看操场孤独的人拍着皮球，楼里灯火隐约处有人居高远眺。晚睡的人让一天的时间变得更短。人群都走得那么快，那么匆忙，我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庞和悲欢。在行人稀少的前夜，昏黄路灯的照耀下，小心翼翼地踩在高出路面的路沿石上，认真一步一步向前走，体验行走的乐趣。想象自己是球体上的一只小蚂蚁，万有引力让我感觉走在平地上。如果我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我会走到地球底部，头朝下站着；如果我继续走下去，我又会沿着这球面走回来，回到原地。看吧，我们的家园并不大，只要一直走下去。对了，如果你想去地球以外看看，那就跑起来，越跑越快，只要一秒内跑过的距离超过7.9千米就好啦，我们就和月亮一样了，一起做拱卫地球的卫星吧。 注意力不集中时就会很怀念那些有点特殊的朋友，他们性格鲜明，不惧表达、展示自己的独特，哪怕那常常就是别人眼中的另类、不正常和不学好。他们沉迷于自己的爱好和情绪中也不遮掩丝毫。《摩登时代》里卓别林饰演的流水线工人百如一日、千篇一律地拧着螺母，如果每个人都固定成为一个社会机器的螺母或齿轮，那每个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流水线上就完事了吗？就可以终日面无表情、不言不语了吗？我们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自由发声吗？也好多次劝自己“消停点吧，世界不需要你来拯救”，看多了罪恶心也就宽了，人老了态度也许就平了。摩根弗里曼也被爆性侵丑闻了，皮特和朱莉也早就离了婚，马伊琍从“且行且珍惜”到获得白玉兰最佳女主角奖回应丈夫微博祝贺的一句“彼此成就”。懂得太多也就大辩若讷了，看得太多也就讳莫如深了。这个世界的方程式没有唯一通解，或许永远也配不平。 其实我哪来的这么多离情别绪和小心思小心机？忍忍其实也就过去了，于粗茶淡饭、麻布素衣里也就忘了口中的一股咸、当年的一手血。没有啥风起云涌、儿女情长风花雪月，家庭和不和睦也就那样，江湖庙堂、君不君臣不臣与我何干。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师傅心里早放下了我还死缠烂打、不依不饶。有时在大巴车或者空荡的地铁里坐着，我都想要认真感谢这冰冷铁壳做成的长长的车，它们驮着我，安安稳稳地送我到下一个目的地，也不曾过问我去往何地、为何要去。下了车，它们安静地离去，不说再见，不问明天。电影里和千寻同坐一辆列车的黑衣无面人曾当着众人面认真地说“我的金子只给千寻”，现在想想这部电影原是讲这番情愫的，真感慨啊。 就请再多一点点想象吧，凡尔纳没有去过海底，这并不妨碍他写出海底两万里；他没有到过中国，也丝毫不影响他作品中许多的中国景色。幸好可以想象，举世皆浊之下也能天天去武陵桃花源，众人皆谤也能时时遁入涅槃笑花佛。猫在岸上，吃不到鱼；鱼在水里，难得蚯蚓。看似无解，但后来猫其实原路返回去追寻老鼠了；蚯蚓深入河畔旁靠近鱼儿的埃土，终得一见，终成眷属。后来的后来，Tom和Jerry都很老了。主人给了Tom一块奶酪，Tom把它放在了Jerry的洞口。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洞口堆满了奶酪，Tom虽然知道Jarry不在了，但它依然渴望杰瑞走出洞口的那一刻。 也许我们还是“相顾无相识”就好，也算认识却不熟悉，也挺了解却不靠近。不如远远地观赏，走近了的话，蔷薇花的茎叶上也有摄人的利刺。“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是对的。“不要在我离开之前离开，哪怕再多一秒徘徊。”就留在我的想象中吧，可以一起去任何地方，梦里三月桃花，二人一马。 像电影《her》里一样，你是音频的、图像的、虚拟的、不存在的，这样你就可以永生。没有开始，何来结束。不曾相遇，无需告别。不过还好有黑夜，我们可以心照不宣地拉手。还好有狂风，我们可以大声胡乱歌唱。萧伯纳说：“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没有得到你心爱的东西，另一是得到了你心爱的东西。”在得其所好和永失吾爱之间，不如选择后者。就暂且别离吧，再次遇见就会是百分百的女孩。万千劫难中，冬雷夏雨后，我想：我们终于看到了满天繁星，不是到达了彼岸，而是放弃了航程。 在秒速五厘米的春风里，落樱缤纷，我们双手揣在兜里，在人群里不焦不虑、不慌不忙地寻找着，慕卿景行，如沐清风。等待因缘和合，等待一切风吹动一切树的叶子，一切巧合都准备好了，我们不小心擦肩而过，再一次就此迷失。但我们却都还是昂首挺胸地向前行走、安步当车，灰绿的远岱中传来百灵的歌鸣，在叆叇白云的羽翼下，那歌声仿佛在说：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