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星普鲁托的审判
冥王星(Pluto)于1930年2月18日由克莱德·汤博根据美国天文学家洛韦尔的计算发现。它曾经是太阳系九大行星之一,与太阳平均距离59亿千米。直径2300千米(小于月球),平均密度2.0克左右/立方厘米,质量1.290×10^22 千克。公转周期约248年,自转周期6.387天。表面温度在-220℃以下。
在2006年8月24日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大会上,以绝对多数通过决议5A-行星的定义,以237票对157票通过决议6A-冥王星级天体的定义冥王星从此被视为是太阳系的“矮行星”,不再被视为行星。
冥王星普鲁托一直都是孤独的。虽然他风光一时,但最终还是重回孤独。
当它第一次进入地球人的视野,还是在76年前,哈雷慧星与地球相约一面的周期,几乎是一个人类从生到死所经历的时间。
九年前,太阳系委员会宣布,将排名第九的普鲁托从太阳系的九大行星系中剔除,理由是,大行星的称号显然对比卫星月亮还小的他并不适合,月亮直径3400公里,而他只有2300公里,于是普鲁托不得不接受招降,降入矮行星的级别。
普鲁托从胸前揭下星星勋章,交还给太阳系委员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一个神话中掌管地狱的冥王宝座上被赶下来,而当初为他加冕的主教,如今却嘲笑他的矮短身材,教他明白他的矮小是如何愧对了“普鲁托”的称号。
最初得知原因后,普鲁托曾怒火中烧。
他从来不理解那些人的逻辑,身材矮小就要被踢出圈子,这算什么逻辑?他又不是长腿装模特!诚然,他没有地球的吵闹,金星的热情,木星的大个头,水星的活动力,火星的炫酷,土星的大裙摆,更没有天王星的革命气质,以及海王星的神秘莫测。他只是一个生活在星系边缘地带的小个头儿,穿着岩土色西装,戴着白色礼帽,与那八个星星喜欢围着太阳跳圆圈舞不同,他沉默不语,特立独行,不大乐意被委员会掌控,喜欢与其他星星错开行事,喜欢设计有趣的宇宙探索路线,以及自己的天体运行轨迹,以便捉弄自命清高的太阳,路线的某处被设计成热烈亲近,某处又被设计成冷漠离去——没有星星能摸透他的脾气,金木水火土地打心眼里瞧不上他,他们在星系里拥有超高人气,富有绚丽,习惯高曝光率的高调生活,对远在边际的普鲁托,他们一无所知。而天王星和海王星这两位共同与他三分天下的神者,对他则又是嫌恶,又是惧怕。
如果非要分个高下,他不一定输,他离太阳最远,由冰雪与岩石构成,他坚硬无比,冷酷无比,所有星星加起来也不敌他的寒冷和智慧。他还有着非凡的艺术才能,在广袤黑暗的宇宙星际里,能画出最精妙诡秘的行走轨迹,然后根据这个轨迹鬼使神差的运行到某个行星附近,出其不意的吓他一跳,然后迅速溜走。他还热爱画画,匮乏的太阳系令他失去了趣味,于是他把眼光投放到更遥远的外星系中,他能画出成千上亿颗星星,并为他们命名,至今他已经为九千九百九十九万颗星星取了心仪的名字。
不过,一颗离自己最近的星星还没有名字。那是一颗粉红色的星球,沉默而温柔,他曾想用玫瑰、灯塔或冰雪称呼她,但又觉得都不合适,为此,他十分懊恼,甚至想把自己的名字赐给她,可又担心这事被委员会们知道了借题发挥,因为按照律令,只有地球人才有为星星命名的资格,他实在过于另类,委员会担心,给他过多权利的话,会搅乱整个太阳系。于是,粉红色的星星一直无名无姓,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研究她。
普鲁托也懒得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像地球人那样,按月历拿工资,也讨厌与委员会打交道,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来自于星体的那独具特色的铜臭味道让他作呕。他讨厌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逐个星球去演说、巡视、参加联谊会,唱那首集体大合唱:《咱们星星有力量》,这时候金星的嗓门总是最高亢,盖过了其他星星的风头,得到最高的曝光率,每次唱完这首歌,金星都会比以往看起来更臃肿,普鲁托怀疑他一定会在某个宇宙日因过度膨胀而爆炸。
天王星则整场扬起坚挺的下巴,要求所有人都按照他的音阶起唱,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仿佛他才是宇宙最高的统治者。旁边的海王星就始终处于失魂的梦游状态,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他丢失的那缸蓝绿相间的星星鱼啊。而地球呢,与他身上长着的那些吵闹的地球人不同,总是低着硕大的头颅,忧心忡忡,开始,很多星星都诚心诚意的关心他,愿意倾听他的所有烦恼,地球就毫不客气,一股脑把所有沙尘暴、台风、海啸、地震、瘟疫、环境污染、人口爆炸、资源衰竭……所有的灾难一股脑的倾倒出来,星星都是完美主义者,他们喜欢洁身自好,可地球除外,他的负面情绪太过强大,身上又总是散发着恶臭,到最后没有一颗星星愿意呆在那里为他排解忧愁了。
普鲁托不愿与这些骄傲自大的星星们为伍,于是他告病,再也不参加委员会的任何活动。他深居简出,远离曝光和高调的生活,很少与其他星星往来,投票选举活动也基本弃权,这样孤僻的行为当然惹来委员会的不满,因此普鲁托十分怀疑,利用他的身高将他踢出大行星之外,完全是委员会指使地球人制造的阴谋。
不过普鲁托的日子还算饶有趣味,有两个卫星自愿做他的宠物与他为伴,一个叫凯伦,一个叫卡戎,他们性格活泼,有点太活泼了,这两颗星星从承他膝下开始就欢快地从早撕扯到晚,不是拼得血肉模糊,就是镇日扯上普鲁托的长尾西服跳面对面圆圈舞。普鲁托讨厌跳舞,可又被他们搞得心力交瘁,再加上被摘去大行星的名头,他有些灰心丧气。除了卡戎和凯伦还守在身旁,没人会来登他的门,要他签名合照,当初他那么辉煌,被无数个地球人关注和研究,可现在,他只好低下头描画那无人能懂的怪异曲线。开始,他还边画边配着带歌词的小调,时间久了,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小调,没有了歌词,他再也不想说话,完全沉浸在艺术世界里。
有一天,凯伦和卡戎因为争夺一颗小卫星吵了一架,凯伦把卡戎暴打一顿,卡戎则把凯伦撕成了两半。普鲁托黑着脸用身上的冰将两半的凯伦粘回来,警告他们不要再吵一次,否则让地球的空间探测绯闻摄像机捉到了罪证,他们就会借题发挥,而他将继续被降级,被踢出矮行星的圈子,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所以他以冥王星的灵魂发誓,如果他们再吵,就打烂他们的头。
凯伦和卡戎深知普鲁托说到做到,不敢再造次,他们乖乖的听话,像小绵羊一样安静了好一阵子。可惜来不及了,这次的争吵已经被地球的探测绯闻摄像机拍到了整个过程,新闻立刻播报了普鲁托的两个侍从扭打的照片,照片上凯伦和卡戎变了形的样子十分丑陋,还发射出有害的宇宙射线,地球人叫喊着要将这破坏星系规则的破坏者们赶出太阳系,甚至有人提出了冥王星及其卫星的爆破计划。普鲁托怎么也想不通,除了身材矮小,孤傲独行外,他不曾破坏过什么规则,更没对其他星星和地球造成什么威胁,如果说有的话,他就是因为太矮,又遥远,对地球人的科研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但这也算是威胁?
地球人将普鲁托和他的卫星们告上了法庭,法庭最终审理了此案。
罪名当然是纵容卫星行凶,释放射线威胁太阳系安全。但是除了别的星星,地球人提供了更多的证据以支持他们给普鲁托冠上的更多罪名:第一,一直无视星际和谐,独来独往,与其他八个大行星从不交流走动。第二,从不参加任何联谊活动和政治选举活动,关键时刻就弃权,毫无政治立场科研,于太阳系的建设可有可无。第三,豢养宠物,任由宠物搞破坏,释放有害物质,威胁地球。第四,背地里研究巫术咒语,唱淫词歌赋,后来又搞起了听不懂的音乐,制造垃圾艺术。第五,衣冠不整。
到了第五条,凯伦和卡戎坐不住了,普鲁托的行事作派的确不入主流,可衣冠不整也太荒谬了,黑西服、白色礼帽,普鲁托从不弄出一点褶皱,他们用力拍桌子表示抗议,法官示意他们安静时,他们又开始滑稽的跳起了面对面圆圈舞。
正当法官拿他们没辙时,地球人代表从皮包里抽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普鲁士衣着破败,发丝凌乱,形容枯槁,坐在星际列车里,疲惫地靠在座椅背上,闭着双目。看起来这根本不是普鲁托,更像是一个星际乞丐,他抱着公文包,任凭包上粘上了一条噁心的宇宙蠕虫。照片下方显示的是宇宙纪年的某一天,这天刚好是地球人通过媒体向太阳系宣布冥王星普鲁托被撤下大行星称号,降为矮行星的一天。不知是谁赶巧拍下了普鲁托听闻噩耗的落魄模样,竟成了法庭上诬告衣冠不整罪名的证据。
证据确凿,支持一边倒,没星星同情普鲁托,大家都呼喊着要将他和他的卫星赶出太阳系,他们情绪高涨,还挥舞着双臂高声要求审判普鲁托有罪。
整个过程普鲁托都没说一句话,他一直在出神想着该给那颗小星星起名字,是叫“樱花”,还是叫“桃花”呢?或者,干脆叫“粉红”,也是时候为她画一幅肖像了。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有没有思念自己呢,她运行到什么位置了,有没有因为孤独而哭泣呢?这样想着,普鲁托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她的生活?自己一定是爱上她了吧,是的,爱上她,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在这么混乱的局面下,他还能担心一颗无名星星的吃喝拉撒睡,除了爱还有什么?
想到这里,普鲁托的心跳加快,面色潮红,眼睛闪闪发光。
在法官的阻止下,法庭终于安静下来。
当法官询问普鲁托是否需要为自己辩护,普鲁托突然笑了,他已经很久很久不笑了,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然后普鲁托摇了摇头,要求法官给他一张纸和一只笔,法官同意了。普鲁托欢快的写了几下,将纸条递给了法官,法官宣读了那张字条上的话:各位,有空的话,到普鲁托这里来吃早餐吧,我们一起看银河。
开始大家都面面相觑,法官也感到十分疑惑,再三找普鲁托证实这是不是就是他的最后辩护,得到了普鲁托的肯定后,大家突然哄笑成一团,这就是小个子普鲁托的辩护?吃早餐?看银河?他在这里被审判,竟然还有这样的兴致?他一定是变傻了,被吓怕了!
普鲁托看着这一切,微笑不语。
在场的人无一不认为普鲁托因为这场严厉的审判而丧失了心智,对一颗弱智星球进行审判是荒谬的,于是陪审团一致裁定,普鲁托有罪,但可不获刑,剥夺一切政治权利和在太阳系的事务职责。至于会不会爆破或赶他走,视他以后表现的情况而定。这样的结果类似于缓刑,既起到了监督普鲁托的效果,又能保证他以后不能进入太阳系的核心。
通告三个地球日后就发出了,凯伦和卡戎依然忿忿不平。
可普鲁托呢,此刻,他正悠哉悠哉的躺在自己的星星椅上,翘着他那二郎腿,和他心爱的那颗依然没有合适名字的粉红星星一道,欣赏着面前横贯天际的,闪闪发亮的美丽银河。现在如果用地球人发明的高倍镜观测夜空的话,仍然能看到那颗最遥远的星星,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白色礼帽,哼着没有歌词的小调,沿着他自己设计的轨道,和他的两个不安分的卫星一道,在太空中优雅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