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26// “女孩儿”是粉色,“男孩儿”是蓝色?
先拿自己开刀吧。
出于大家庭环境和地域文化原因,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重男轻女”思想对我成长的伤害,从小我就刻意弱化自己身上所谓的“女性”特征:任何脏活重活积极揽下来,学校混帮派跟恶势力作斗争不在怕的,帮男生写情书追女生成了不少对儿,跟绝大多数“男性”保持异常清晰的距离,“可爱”“会撒娇”这样形容词几乎是不存在的。高中更甚,喜欢买男生穿的帽衫+工装裤,头发剃短几度差点被女生表白,甚至到现在我还时不时觉得,扮成“男装”似乎反倒更舒坦。
当然我敢这么胡作非为的前提是成绩好,即使天天被叫家长:)
但这完全不影响我现在是一个很“女生”且是喜欢“男生”的“异性恋女生”不是么。我加了这么多引号是出于社会文化建构的语意,而这几个概念本身在概念出现前是不成立的。所以写出来上面这句话于我而言其实很可笑。
在读《性别麻烦》之前,很神奇地,在很长的时间里,“‘性别’是流动的甚至是不存在的”这个概念就在我脑内模糊存在。
所以但凡有女生对我讲“啊好想像你一样有这样的gay蜜啊感觉好酷”的时候,我整个问号脸“???他们酷不酷跟是不是gay有什么关系???”很小的时候,看到有的男孩子很喜欢扎堆女生圈子,相处下来感觉跟他们更像姐妹,我就隐隐中觉得“他们大概是不‘喜欢’女孩子的吧。”这大概是我对“同性恋”的初始态度萌芽。
后来加上学科选择一直混在“女人”国,又阴差阳错去法国读研,周围所谓“生理性别”/“社会性别”/“性别表演”内外不一致的人和所谓“异性恋”几乎五五开,“‘鉴同’雷达”也莫名其妙成了我的特异功能。有身体里住着“女生”且喜欢“女生”但“生理性别”是的“男生”的“同性恋”,有身体里住着“女生”且喜欢“男生”但“生理性别”是“男生”的“异性恋”,有所谓内心住着一个“直男”的“铁T”,有所谓摇摆不定然后被掰成“双性恋”的“女生”或“男生”,有“生理和社会性别”都是“女生”的“异性恋”会对扮成“女装”的“直男”心生爱慕,也自然有“生理和社会性别”都是“男生”的“直男”是“女装大佬”……啊这个逻辑捋起来太麻烦了就不一一列举了。
所以,当你的身边有这么多“性别特例”的时候,你对“性别”的判断和认知,会长期处于“&é“‘§è)àçu? ¥ù·!‘@’#*%£/次奥?”的懵逼状态。
幸好时至今日终于读到了《性别麻烦》,不然作为一个杠精的我真的脑子里要继续上演无数场宇宙大爆炸。sign。
全书最醍醐灌顶的中心思想是“规训性的社会生产性别的诞生,是为了在生殖领域内对性欲是异性恋的建构和管控,而使社会性别获得某种虚假的稳定性。”
因为二元论是社会稳定的理论前提,所以为了保证人口持续繁殖,形成一种“性别二元论”的文化建制是必不可少的。这样一来,在“男权主义”的时代大背景下,无论是“同性恋”,“双性恋”或各类“跨性别者”,甚至是全体“女性”,都是二元论男性话语权下被边缘化的的“性别特例”,自存在就不会被这样的主流观点认可。
那么在这样的语境下,这些群体如果追求所谓“反歧视”/“身份认同”/“平权”,就是故意为难自己了。因为本就不存在所谓“不正常”,又何来的“平权”呢。难怪我一直对各类“女权主义”的宣传不感冒,如果自己已经在思维的出发点把“男性”的社会高度奉上了神坛,再怎么争权也是在自取其辱而已,永远都会觉得社会不公平。
难得的是,作者从社会学/心理学/哲学/政治学/历史学等多重角度攻破了“性/别”这一概念的固有认知。为了解除我的最后一道疑惑——对“生理性别”,奇书又把现代医学/解剖学推入火坑:凭什么XX染色体就是“雌性”,XY染色体就是“雄性”?凭什么性器官能决定是什么性别?难道不是因为,社会文化的建构体系里,”男女之分“的观念已经先入为主,现代医学只是“强行”科学化理性化这样一个观念?想到这儿我又是一身冷汗。
奇书的作者Butler很像Foucault,厉害之处就在于,她总能拽着你推理,使劲往你逻辑思维源头之前拖,直到突破你早已层层固化的三观的束缚。
那么,无论是“重男轻女”还是亚洲社会里势头渐长的“厌女症”,都不证自明地是“男性话语权”下的社会文化构建里的天然产物了。
想到这儿,人生简直豁然开朗啊,真的心疼当年逞强给自己硬加“男性化”戏的自己。
说到“性别”认知,不得不提到一位很欣赏的法国导演,Ozon。
不论是近几年的《登堂入室》/《新女友》/《双面情人》还是经典的《八美图》,初看他的电影会觉得十分骇人听闻简直想要报警,等把这一切关于“性别”的来龙去脉捋清楚之后,就会发现他眼中“去性别化”的世界,也许才是最真实的世界?

深知自己才学疏浅,斗胆写了这篇可笑的读后感,在学识沉淀如此扎实的奇书作者面前瞬间被秒成渣渣。权当自己痴人说梦吧。
那还是放几段振聋发聩的原文吧:
因此,作为在强制性体系里的一个生存策略,性别是一种具有明显的惩罚性后果的表演。
在当代文化里,明确的性别是个人之所以“为人”的一个部分;的确,我们惯常处罚那些没能正确实践他们的性别的人。
由于并没有一个由性别表达或外现的“本质”,也没有可让性别追求的一个客观的理想的存在,而且由于性别不是一个事实,各种不同的性别行动创造了性别的理念;如果没有那些行为,根本就不可能会有性别。因此,性别是一贯隐藏它自身的创生的一种建构;它是心照不宣的集体协议,同意去表演、生产以及维系明确区分的、两极化的性别的文化虚构,而这协议被那些产物外表的可信度——以及一边等着伺候那些不愿意相信这些产物的人的处罚——所隐蔽;这建构“迫使”我们相信它的必要性和天生自然的本质。通过各种不同的身体风格而具化的历史可能性,不过是一些由惩罚所管控的文化虚构,而这些虚构在强制的情况下交替着具化和转向的过程。
性别不应该被解释为一种稳定的身份,或是产生各种行动的一个能动的场域;相反地,性别是在时间的过程中建立的一种脆弱的身份,通过风格/程式化的重复行动在一个表面的空间里建制。
性别的效果是通过对身体的风格/程式化而产生的,因此我们对它的理解应当是:它是使各种不同形式的身体姿态、动作和风格得以构建一个持久不变的性别化自我的假象的世俗方式。这种论点使性别的概念脱离了实在的身份模式,而转向在概念上必须把性别视为一种建构的社会暂时状态(Social temporality)的模式。
如果性别身份的基础是经年累月不断重复的风格/程式化行动,而不是表面上天衣无缝的一个身份,那么“基础”这个空间的隐喻将会被置换,被揭露其实是一种风格/程式化的设定,更确切地说,它是一种时间性的以性别进行身体具化的过程。恒久不变的性别化自我将因而显示是由重复的行动所结构的,这些重复的行动试图趋近一种实在的身份基础的理想,但是它们 偶尔呈现的不连贯性,暴露了这个“基础”其实不是什么基础,它是时间性的,具有历史的偶然性。性别改革的可能性,正是要从这样的行动之间的任意性关系、从重复失败的可能性、从某种畸形,或是从揭露了恒久不变的身份这个幻想结果其实是一种脆弱的政治建构的戏仿式重复当中去寻找。
如果性别属性不是表达性而是操演性的,那么这些属性实际上建构了所谓它们表达或展现的身份。表达与操演的区别非常关键:如果性别属性和行动——身体所由以表现或生产其文化意义的各种不同的方式——是操演性质的,那么就不存在一个先在的身份,可以作一项行动或属性的衡量依据;将不会有什么正确的或错误的、真实的或扭曲的性别行为,而真实性别身份的假定将证明只是一种管控性的虚构。当我们说性别真实是从持续的社会表演创造的,这意谓本质的生理性别,以及真实的或恒久不变的男性特质或女性特质这些概念本身也是建构的,它们是隐藏策略的一部分——掩盖了性别的操演特性,以及操演所具有的可能性,亦即致使性别设定增衍而超越了男权统治和强迫性异性恋的限制框架。
性别既不会是正确的,也不会是错误的;既不是真实的,也不是表象的;既不是原初的,也不是后天获得的。然而,作为那些属性的可信的承载者,性别也可以变得完全、彻底地不可信。
打了全篇的双引号真的累死人嗷。
啊啊啊不知不觉已经写到凌晨两点多了,已经可以预见Monday因为睡眠不足而满脸疲惫脑子停转但还是要痛苦赶英文报告的我:(
当承诺写作比承诺不熬夜比起来,果然前者才是出自欲望做出的本能选择啊。
但现在我并不会苛责自己太多,毕竟跟对待“性/别”完全可以抱有一样的态度:Life is too short, why so seri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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