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旅行-骑行在深秋(上)
本文作者:沈老
临近十一假期,周围朋友都在琢磨着去哪儿玩,有的则是早早就安排了行程。我是哪儿都不打算去,平常看人还看不够么,非要挑这个时候再到人堆里去挤着看人?
睡懒觉,看看书,喝喝茶,在手机上幸灾乐祸地看高速公路成了停车场,我就打算这么过假期了。呵呵。
一、秒定
主意已定,就在沙发上躺下来,翻看微信。看到何亦红的朋友圈时,一行字跳了出来:“这个秋天,我在草原牵着马,等你一起,做一回逐风少年。”

我克制着没有一下子坐直。何亦红曾经送给我一本她写的书,那是一本惹我生气的书,里面提到她多次长距离穿越骑行的经历,让我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对,当然包括恨,因为这么有趣的事儿,她从来没有叫过我。
接着看下去:白桦林、油画草原、精灵骏马、西拉木伦河、浑善达克沙地、达里诺尔湖,哦,还有,草木摇落露为霜……。停,够了,有这些就够了,这些已经足以诱惑一个老文青、老背包客,来一次说走就走的骑行。

对我而言,说走就走的旅行已不计其数,可是,骑行?从来没有过。
嗯,没有骑行经历的背包客,不能算是真正的背包客(这句著名格言,是……我刚想出来的)。或者简直可以说,算是耻辱:没有骑过马,怎能称老驴?!
可是,认真掂量一下,我确实从来没有骑过马(那种在旅游景区让马工牵着走几圈的不算),而这次骑行一下子就是前后6天,120公里,都在马上,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况且,64多岁的老头子,白天骑马,晚上还露营,身体吃得消?
一直在外地,回到北京距离出发只有一天,准备时间太仓促,还要买装备,时间好象有些来不及。
……
这些顾虑,只是一闪而过。
对心里一直住着那个逐风少年的老家伙来说,这些都不是事儿。
而且,这活动文案写得还真不错,蛮有煽动性。尤其这句话:“在马背上穿行在自然形成的褶皱间”,嗯,很文艺,很不伦不类,很有杀伤力。
当然,还有这句:“对您之前是否有马术或骑马经验无要求”,多少缓解了我的后顾之忧。

还有还有,费用也在我承受范围内,真的不算贵,良心价。骑行结束后,对此有进一步体验,保障支出应该还是挺大的。而且,这活儿风险大,很辛苦,这个钱不好挣。而且,估计挣不了多少。如果不是出于热爱,应该不会选择做这个项目(一丹,冲我这句话,下次该给我打打折吧?打几折都行,除了打骨折)。
有种说法,在需要选择的时候,可以遵照以下原则:
买不买?不买;
说不说?不说;
去不去?去!
对这次骑行穿越,其实不需要做这种选择,答案早就有了。
我在微信上问何亦红:赶上假期,这个路线应该没有太多游客吧?
何亦红:游客?呵呵,手机信号都没有。
我:那我正式报名咯,费用现在微信转帐你。
何亦红:太好啦。
从看到她朋友圈这条帖子,到改变假期在家做葛优瘫的想法,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算是秒定。
算是一次说走就走的骑行。
而且,是骑进秋天的草原。

二、行头
世界上分两种人:一种是旅行前基本不做什么准备的,临行前塞满背囊就走。另一种,是尽可能想到旅行的所有需求。
我是后一种。
这其实是一种好习惯。我作为过来人,慈祥和蔼、语重心长地告诫晚辈们:这其实不仅是为自己着想,也是为他人着想。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自己准备充分了,就不会或者少拖累别人。
实际经历是,我带上的东西很多次都不是自己用了,而是给没准备的队友用了。有次户外,连续多日睡在冰雪上,一个队友没带羽绒裤,我把自己的给他了。从此,遇到阴湿天,左腿会隐疼。
我与爱斯基摩人相处过一段时间,发现他们有个习惯:你遇到困难,累了,饿了,哭了,雪橇翻了,他们通常不会主动提供帮助。其实,这种习惯是极端环境中形成的正确法则。在他们看来,每个人必须具备独自适应环境的生存能力,让人帮忙是弱者的表现。
我家中有个壁橱,里面都是户外活动的装备。通常,到哪里去,东西都是现成的,准备时间个把小时也够了。
这次不一样,我完全没有骑行的知识储备,不知道需要什么。还好,组织方细心地提供了一个《野骑守则》,里面提到骑马注意事项,还说了应该准备的装备。总结一下这份守则提到的,以及我这次的经验,供以后的初学者参考:
头盔和护甲:初学者应该戴,毕竟安全重于酷爽,组织方这次都提供了。
护腿:这里是摩擦比较多的地方,应该戴,组织方也提供了。不过,护腿的粗细和长短不一,最好自己买,这次我就是用的自己买的,管用。
手套:持缰绳和马鞍把手,摩擦多,应该有。而且最好是专业手套,内掌有颗粒的。组织方提供了,我自己也买了。
马裤:可有可无。我印象中的马裤,都是大腿肥,小腿细(便于放入马靴),可是,在马具商店里,只看到那种紧身的。
马靴:不建议。因为据说影响脚腕灵活。但是,必须穿那种鞋面光滑、鞋底沟槽较浅的,保证落马时方便脱镫,否则比较危险。
鞍包:就是放在马鞍上的包。骑马身上东西应该越少越好,因为不方便操作。同时因为马的视觉不很好,两眼视野重叠部分仅有30%,如果东西掉落,容易惊马。所以,这次组织方要求什么都不带上马,包括鞍包。
何亦红及时告知,在迪卡侬有专门的马具柜台,价格相对便宜。
于是,出发前一天,在这个柜台转了半天,买了些东西。下午收拾行李,考虑露营需要(帐篷、防潮垫和睡袋,组织方提供),除了日常用具外,还带了防蚊虫药水、跌打药、头灯、手电和吹气枕。考虑到可能会有几天没电,带了两个充电宝。另外,还带了卷筒纸和垃圾袋,这是去其他地方不必带的。
事实证明,这些东西都用上了。而且,还帮助了几位队友,比如我带的缓解疼痛的神奇秘药,让我感觉自己还颇受欢迎(估计是错觉)。
三、穿越
与亦红、王骥、振冰同车,赶往集合地点-距北京480公里的克什克腾旗的西拉木伦河畔马场。
暮色时分,抵达马场时,看到一位身穿藏青色蒙古袍子的大汉挟风而来。我们同车四人,振冰单纯,看不出年纪;王骥一头秀发,看不出性别;亦红身材娇小,看不出饭量。而迎接我们的这位大汉,蒙袍褐面,看不出民族。

介绍方知,大汉就是西拉木伦河畔马场主郑一丹。一丹,民族汉,性别男,80后,北京银。大学毕业后,做过多种工作。一天,在思考人生无果后,他在Google实景地图看到了这个地方,草地沙漠,山水河湖,物华天宝,是条优良天然骑行路线。
酷爱骑行的他,果断北上,一头扎进了这个草原深处的村子。在草原办成一件事并不容易,一丹单枪匹马,手无寸铁,硬是靠上窜下跳,连纵合横,白手起家弄起了这个摊子。本来白白胖胖的一位眼镜书生,硬生生折腾成了一个栉风沐雨的蒙古汉子。初次见面,就感到这小伙子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超过实际年龄,干练,扎实,沉稳,从容,是做事儿的人。几天下来,这个印象不断强化。
开始骑行前,请骑马教头大德力做了行前教学。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很实用,有些还很有趣。比如:
不能从后方接近马,容易挨踢(后来知道,这是它的视线盲区,所以敏感),要从左前方接近。还要看它眼神和耳朵,如果耳朵后张,说明它紧张警惕。
缰绳相当于开车的方向盘和刹车,是在马上的生命。抓缰绳要稍微靠前一些,便于把握。
下坡时,重心后移,脚前镫。
只能用前脚掌一小部分伸进马镫,以防拖蹬。
蒙古马口比较硬,不很敏感。
……

后来的几天中,不断增加了一些骑马知识。比如,马能知道你会不会骑,有时候它也会欺负生手。要让马知道,你在驾驭它,而不是被它驾驭等等,这些知识很有帮助,尤其对我这种大龄小白来说。
更进一步的体会,是驭马的知识,主要需要在骑行中学习。要用脑子想,用身体体会,培养马感。同时,要不断与马进行沟通,增进相互理解,减少抗缰。
我逐渐觉得,有时候不需要使用缰绳,马也能感知你的身体语言,了解你想表达的信息。当然,这只是很初步的体会。
我骑马的第一天,已经可以小跑了。不过这种轻快步不太舒服,人不太能合上马的节奏。而且,虽然穿了一些防护,可对男人来说,有的地方无法防护---在这种高频小颠中,才明白了扯蛋这个词的出处。

第二天已经能大跑了,信心徒增。我原来的目标,是慢慢晃着走完全程就可以了。只是,一直没有掌握好那种利用腿、胯和臀推送的节奏,这个好象叫压浪?
我把大跑的视频发给朋友,等着收获一片喝彩。返回来的信息中,有的赞叹:“拍摄的人真棒,一边骑一边拍,画面还很稳”。有的说,“这样跑,你那马受得了吗。”就是没有一个人给我点赞。嗯,交友不慎。
我这匹马耐力挺好的,而且别看我有些微胖,可马上轿上60斤嘛,活的东西都比看起来轻,一百斤的人,在马上也就是60。
可是,我这匹马始终不能四蹄腾空的那种飞奔,无论我怎么送胯、夹马、吆喝,甚至用缰绳抽,都没用,它比我还老成稳重。骑友中很多具有丰富骑行经验,看他(她)们策马飞奔的样子,着实让人羡慕。
也许,这是几天下来,我浑身都不疼的原因?总听人说,初学骑马,一天下来,一定浑身酸疼。实际上,即使有经验的骑手,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而我却哪儿都不疼,只是第一天下来,右膝盖有些疼,第二天调整了马镫长度后就好了。弄得我自言自语,身体怎么一下子这么给力?
我这马挺好看的,四蹄雪白,脑门上还有一片雪白的印迹,像一片叶子,名字叫大花。大花是一匹挺好的马,皮实,据说从未失过前蹄。只是它有个很小的毛病,嗯,就是会尥蹶子。只要有马从后方靠近,它就会一扭屁股,飞起一蹄。有时候,甚至还会踢到人。我后来才知道,何亦红就被它踢了一下。亦红,在这里替大花向你道歉哈。
大花这个毛病,让队里其他骑友见到它,就会像触电般跳开。最夸张的要数嘎兰了。只要看到大花来了,她就远远跑开,边跑边高声报警:踢人的马来啦!
后来,大花被骑友起了个绰号,叫霸道总裁。总裁所到之处,其他马均作鸟兽散,这让我产生黑道老大的良好感觉。
凡骑马,通常有两种状况会产生美感甚至快感,一是风一样的奔驰;二是与美女(帅哥)并行。可是大花即拒绝飞奔,尥蹶子的毛病也使其他骑友不能与我同行。
也罢,大不了我老头骑倔马,踽踽独行好了。看西部牛仔电影,大侠好象都是这样的。我轻声对大花说,听说过一句流行网语吗,叫帅得没朋友,这是说我们呢。

哦,其实我们还是有朋友的,队里还有一匹马,叫小花,是大花的亲弟弟,这也是大花惟一不会尥蹶子的。小花的骑者是赵老师,善于与人和马沟通。于是,很多时候,我跟在赵老师和小花的后面,被称为第三纵队。
几天下来,马队自然而然地分出了几个梯队。
亦红、土豆泥、老三、王骥、医生、Star和蛋仔,这几个骑得好的,逐渐形成第一纵队。

一纵们动不动就玩儿策马飞奔,乘风而来,呼啸而去,一路开挂。所到之处,马蹄踢出朵朵云烟,落下一地口哨和地方折子戏(据说主要出自土豆泥的烟嗓),背影消失在远方地平线。
有70万微博粉丝的网红嘎兰,神出鬼没。前两天还在我附近露面,后两天却很顺利地混进了一纵,有时还成了全队引路者。或者她原来就有基础,或是确有天赋,反正进步神速,令人百思不得其姐。

第二纵队中有王老师,年纪仅次于我,属于老骥伏枥之流派,大气厚道。其中还有个女骑手的三剑客组合:绿袖子、小雨和Angel,两黄一花(哦,我是说马)。三骑间隔均匀,步速一致,骑手气定神闲,不紧不慢,胜似闲庭信步,俨然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我觉得,这个组合,可以直接去参加阅兵了。

第三纵队应该都是精英了,比如我,还有赵老师、帅哥王晨、雯雯和石娜,菲比也曾经加入,德力根也算是本纵队常委之一。
不过,三纵之形成,其实不是人的意愿,而是马的想法:
我的大花正是赵老师的小花的亲哥,责任性又强,所以一路上它都护着弟弟,喜欢尥蹶子也与此有关。而小花呢,则是马如其名,有些小花心,对雯雯和赵娜的小黑都颇有好感,经常上去搭讪。所以,三纵的骑行,是在亲切友好的对话气氛中进行的。
当然,整个队伍的气氛都很好,老人稳重,青年活泼。男人彪悍,女生妩媚。
而且,队伍中,女生竟占了一半还多,这有些出我意料之内外,我还以为,去草原骑马撒野,是属于男人的专利呢。现在果然世道变了。
其实,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与人之间,兴趣爱好价值观的区别,远大于年龄性别的区别。有同样的兴趣,就算是初步确认了眼神,对上了暗号,找到了组织。根据共同兴趣组成的团队,大多会比较和谐。
我们这个骑行队伍中,有王老师和赵老师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还有几对夫妻和恋人,也有好友,正如一丹在见面会时候的介绍,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和亲姐妹。
我为蛋仔和小雨这对好友拍了合影的照片,夕阳照在两个小女生微笑的脸上,真是满满的清新阳光。骑行时,我也为东洋和雯雯、老三和石娜,抓拍了在马背上心形牵手的背影。
秋天,草原,骑行,牵手……
我觉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