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译罗伯特·瓦尔泽《唐纳兄妹》
试译《唐纳兄妹》
[瑞士]罗伯特·瓦尔泽/著
西蒙·唐纳对待一切满不在乎:这使他与这个传统世界、墨守成规以及向事业与竞争妥协的人之间产生最为滑稽的冲突。他凭借幻想、幽默以及健全的理智向他们发起挑衅。
“这位现代版的无用之人轻装上阵,目光坦诚而又坚定地漫游于这个世界之间。最终他一事无成,只换来读者一悦。”
弗兰茨·卡夫卡,1909年
(一)
某日清晨,一名稚气未脱的年轻男子走进一家书店请求别人把他介绍给书店老板认识。他如愿以偿。书店老板看起来十分德高望重,仔细打量着这个站在他面前略显害羞的(年轻人)并要求他开口说话。“我想成为售书员”,这位年轻的新手声称到:“我渴望成为一名售书员。我并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实现打算。一直以来,我都把售书设想成是一件令人着迷的事情,我不理解,为什么我还置身<这样的>美好之外受尽折磨。您看,我的先生,我觉得此刻站在您跟前的我是那么适合将书从您的店里销售出去,销量一定如您所愿。我是天生的销售员:殷勤礼貌,反应力快,彬彬有礼,动作迅速,说话干脆,决策力强,精通计算,仔细认真,老实真诚,但绝对不是我看起来的那种愚昧的诚实。”我会给囊空如洗的穷学生降低价格;当富人买书时,我又会抬高价格,权当为他们效劳。因为我严重怀疑,富人有些时候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钱。我觉得我还很年轻,略微懂得明辨是非善恶,此外我以爱待人,即便他们千差万别,各有姿态;但是我绝不会利用我对人的了解而行骗,也没曾多想,对穷学生过分关照而使贵店利润受损。简言之:我以爱待人的尺度会在销售的天平上与同等重要的业务理智达到舒适的平衡。于我而言,这种理智就像一颗饱含爱意的心灵一样必不可少。我做人待事会有分寸的,这一点可以提前向您保证。
书店老板满脸认真而且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他似乎对他面前这位巧舌如簧的年轻人是否给他留下好印象有所疑虑。他不清楚如何作出正确的判断,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出于尴尬,他轻声问到:“年轻人,我可以向您打听您曾在何处高就?”(年轻人)接过话回答道:“于何处高就?我不知道,您所谓的何处是什么!如果您什么都不打听的话,我觉得比较合适。该向谁打听呢,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会有人告诉您关于我的一切,但是但凭这就足够使您平静吗?如果有人告诉您我的情况,您会了解到我的什么呢。比如有人告诉您,我出身不错,我的父亲受人敬仰,我的兄弟们都是精明能干、前途无量的人,以及我自己也是可塑之才,只是稍微有些轻浮,但就希望而言并不全无道理。人们可能对我会加以些许的信任,然后呢?您对我不会有任何了解,也没有任何理由变得冷静,也不会现在就录用我为售书员。不,先生,通常情况下打听来的消息毫无价值。如果我能擅自替您,这位在我面前的老先生,作决定的话,我会坚决地劝阻您打听任何关于我的消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有能力欺骗您或者骗取您在我身上寄予建立在所打听的消息之上的希望时,我会变本加厉地让那些只会说谎的消息更加动听。因为那些打探来的消息只有片面的赞美之词。不,我尊敬的先生,如果您想用我,那么我请求您,展示出比那些我打过交道的书店老板更大的勇气,全凭我在这留下的印象录用我。此外,如果您真的去打探关于我的消息的话,这些消息为了说明真相,只会不堪入耳。”
“这样吗?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在任何地方待一阵子”,年轻人继续说到:“不久后都会继续换地方,因为我不甘心将我的青春朝气霍于狭小与沉闷的写字间里,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写字间,比如说银行职员的写字间,是最舒适的办公场所。直到现在还没有人驱赶过我,我总是出于纯粹对离开的乐趣放弃工作,离开岗位。虽然它们对我今后的职业生涯作了允诺,鬼知道是什么,但是倘若我继续待在那里,我一定会被折磨致死。之前和我共事过的同僚经常对我的离职表示惋惜,抱怨我的所作所为,诅咒我前途不顺,但是顾及颜面,他们还是会对我长远的人生致以祝福。在您这里(年轻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真诚),老板先生,我一定会坚持工作数载。无论如何,很多事情都证明您有理由试用我。”书店老板说:“我喜欢您的开诚布公。我对您在本店进行为期八天的试用。如果您满意,并且打算要继续留在这里,那我们以后可以讨论接下来的事宜。”老先生说着话的同时拨响了电话,这些话也意味着这位年轻的求职者可以暂时离开这里。电话的那一头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相貌显老、戴着眼镜的男人,仿佛是沿着电流飘荡到这里。
“请您给这位年轻人安排一份工作!”
戴眼镜的男人点了点头。西蒙就这样成了书店的助手。是的,他叫做西蒙。
在这期间,西蒙住在城内居民区并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哥哥克劳斯医生,对他弟弟的所作所为感到担心。他是一个温文尔雅、尽职尽责的好人。他希望看到他的兄弟如他作为长兄一般,在生活中拥有一份稳定的、受人尊重的工作。但是事实上情况并非如此,至少目前看是这样,甚者恰恰相反,以致于克劳斯开始心生愧疚。比如,他对自己说:“我本该成为那个必须早就有一切理由引导兄弟们走上正轨的人。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履行过我的职责。我怎么可以不履行我的职责呢,诸如此类(自责的话)。”克劳斯医生了解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责任,有些时候他给人一种好像渴望肩负起更多的责任的感觉。他属于那类人,他们出于某种对履行职责的渴望全身心地扎身于一整座几近坍塌、由无数繁琐义务构建的大楼,也许也是出于被一种神秘的、几乎不能被察觉到的义务所抛弃的恐惧。因为这些未被履行的职责,他们数小时坐立难安,他们没有想过,第一个承担义务的人会面临一项接着一项的新义务。并且他们认为,当他们因这些责任而感到恐惧或不安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某种类似责任的东西。。如果他们不那么花费心思去思考的话,他们就容易聚集在很多事情上,而这些事情在上帝的世界里和他们毫无瓜葛。此外,他们还想看见其他人感到同样的焦虑。他们习惯于向无拘无束、身无责任之人投以嫉妒的目光,然后斥责他们是轻浮草率的同类,因为他们是那么优雅地抬着头颅过完一生。克劳斯医生常常强迫自己保持某种微不足道的、知足常乐式的无忧无虑的状态,但是终归还是会退回到灰暗阴郁的义务之中,他在义务的魔障中饱受煎熬,如同身陷一座黑暗的大牢。当他还年轻的时候,他或许有过冲破魔障的兴致,但是他的身上缺少那股力量,将那些看起来有催促功能的义务不作任何处理地抛之身后,然后面带抛弃者的嘲笑继续前进的力量。抛弃?噢,他从来不抛弃任何东西!好像有一次他想尝试着抛弃什么,但是如果他真的做了,他一定遍体鳞伤。他从不抛弃任何东西,他愿意消耗年轻的生命去钻研什么东西不值得研究、检验,什么东西不值得去爱以及重视。他毕竟长大了,不再是一个没有感情或者缺乏想象的人了,所以他经常对自己不履行义务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幸福而大加指责。这又是另一种新的不履行义务的表现,这恰好也证明了尽职尽责的人永远不会成功履行他们所有的义务,是的,同时也证明了可能对他们而言最容易的莫过于对主要义务视若无睹,然后等到很迟的时候再去怀念它们。当克劳斯医生想起从他身上消失的美好幸福——与一个出身无可挑剔的年轻可爱的姑娘捆绑在一起的幸福——的时候,他不止一次为自己感到悲伤。他为自己感到悲哀的这段期间,他给自己深爱的西蒙,那个在世界上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不安的弟弟,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亲爱的弟弟。你似乎不愿意写信袒露自己的近况。或者说,你是因为过得不好,所以你才不写信。如往常那样,你还是没有一份固定稳定的工作,令我遗憾的是我不得不从陌生人那里获此消息。好像我再也不应该期待从你身上获取什么真心实意的讯息一样。我认为,这只会伤害到我。现在有很多事情只会让我觉得不舒服,难道那个我总是报以众多期许的你也一定要在我因为诸多原因本来就不太愉快的心情上继续火上浇油吗?我依然希望,如果你哪怕还有点爱着你的哥哥,就不要让我长时间在你身上寄予无谓的希望。但是有时也会有些东西让别人在这个或那个方面继续相信你。如我所想,你有天赋,头脑清醒,而且还很聪明。你所有的表现总是反映出你内心善良的本质,这一点我向来都知道。但是为什么现在了解社会机构的你这么没有毅力,又如此迅速地移步其他事物呢?你一点都不害怕你自己的行为吗?我不得不猜测,你的身上存在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可以让你忍受像不停换职业这种对世界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果我是你,我会怀疑我自己。在这点上,我实在无法理解你,但是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绝对不会放弃希望。我希望看到,在你积累足够的经验并且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耐心和向好的意志力终将一事无成的道理之后,你会精力充沛地重新踏上工作岗位。你一定也想干出点成绩出来。但是至少我从未见识过如此没有抱负的你。我的建议是:坚持,在一份严苛的工作里坚持三四年,服从上司,向人展示你可以有所作为,但是别忘了,你也是个有个性的人。这样一来,康庄大道就会为你铺平,引领你穿越整个熟知的世界,如果你有兴趣旅行的话。如果你真的有所作为,如果你对世界有所价值,那么你会以完全不一样的方式认识这个世界和人。那么我觉得,你会对生活感到满意,甚至远超困于狭小研究室里的学者,即便他再清楚不过,有关生活与事业的一切都岌岌可危。根据我的经验我可以说,他们在研究室里并不感到舒适。你是时候可以成为一名出色能干的商人了,你还完全不知道商人有何种程度的机会,将他的生活安排成完全富有生气的样子。现在的你,只不过还在蹑手蹑脚地绕过生活的拐角,钻过生活的夹缝:这一切都该停止了。或许我本该早一点,更早一点,介入此事,我本该用更多的行动,而非更多苍白无力以及劝诫性话语去帮助你,但是我不知道,你的自尊心无时无刻旨在自己帮助自己,可能我没有真正地说服你,反而却伤害了你。你现在怎么打发你的日常?告诉我。或许看在我为了你而忧心忡忡的份上,我值得赢来你对我敞开心扉。我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别人需要提防着不能太亲近的人吗?对你而言,我是一个可怕的人吗?我身上有什么是要回避的?比如我是“长兄”这个现状,比你年级大?我知道可能还有更多的东西。你要知道,如果重返青春、变得不理智以及无知的话,我也会很高兴。亲爱的兄弟,使我高兴不起来的是如何为人。我不幸福。可能对我而言,幸福已经为时过晚。我现在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年纪,还没有成家,没有享受欢乐的幸福之人最使人感动痛苦的期待,也没有打算拥有一位年轻的女人操持着家务。兄弟,爱着一个姑娘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是,我却失败了。
不,你完全不需要害怕我。我是一次次寻找你的人,给你写信的人,希望能够收到你友好而不见外的回信的那个人。可能你比我过得富裕,你有更多的希望以及更多怀揣这些希望的权利。你有目标,有前途,对此我未曾有过一点幻想。我对你了解得不够全面,可是分别数年后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让我重新认识你,我强求你给我写信。可能我还会亲眼目睹所有兄弟都幸福的场景;无论如何,我都乐意去了解你。卡斯帕尔在做什么?我也想知道一点关于他的消息。兄弟,别了。或许不久后,我们会再通信。你的克劳斯。
八天后的傍晚,西蒙走进老板的办公室,发表了如下言论:“您让我失望了,请您不要只做出这样一副不作任何变化的好奇之状,今天我要离开您的书店,我请求您付清我的工资。请您让我把话说完。我只是清楚地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这八天来,卖书这整件事让我厌恶至极。卖书的主要内容是,从早到晚站在桌子旁,弯着腰,因为桌子于我的体型而言太小,像畅销作家一样笔耕不断以及完成一份与我的精神不相符的工作,然而窗外却闪烁着冬日里最柔软的日光。与在这里做着别人省给我的工作相比,老板先生,我完全可以做些别的事情。我本以为,我可以在您这里卖书,为举止优雅的人服务,鞠躬,在顾客准备离店的时候说声‘再见’。我还以为,我会有机会洞察出售书神秘的本质以及在秘密谋划模式的商业中看清楚这个世界的面貌。但是,我什么也没做到。难道您认为,我的青春已经糟糕到我须要折磨、扼杀它于一家一无是处的书店吗?比如,如果您认为一个年轻人的背脊是用来弯曲的,那么您就错了。您为什么没有给我分配一张令人满意的、体面的、让我坐着合适的桌子或者站桌?没有气派的美式书桌吗?我认为,雇主要知道如何把雇员安置得妥妥帖帖。这您似乎并不知道。天知道,年轻的新手被要求拥有一切有可能的品性:努力、忠诚、准时、规矩、内敛、谦虚、有分寸、有明确的目标,谁知道还有些什么。谁想过要求老板拥有随便哪一种品质。我应该把我的力气、工作兴致、自娱自乐的精神以及做事能力突出的天分抛至一张陈旧的狭窄的书店书桌旁吗?不,在做这件事之前,我可能先会有参军的想法,或者完全出卖我的自由,仅仅只是为了不再拥有自由。尊敬的先生,我不想成为某些只剩下一半的主人,我情愿成为一无所有之人,那样至少我的灵魂还属于我。您会认为,如此大声讲话有些不合适,以及这也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来吧,我闭嘴,您付我应得的工资,然后我将永远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听到这个安静内敛的年轻人,这个曾经在这兢兢业业工作了八天的年轻人,此刻正以这样的方式说话,书店老板十分吃惊。五个公务员和职员拥挤在一起,窥视和偷听着充满火药味的办公里传出的这一幕。老板说:“西蒙先生,我要是猜到您会这样,我会谨慎考虑是否给您提供一份店内的工作。您实在是反复无常。就因为一张书桌不合您意,您就否定了所有。您究竟来自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那里还有跟您性格一样的年轻人吗?您看看自己,您是怎么站在我——一个年长人——的面前的。您自己或许都不知道,您不成熟的大脑里到底想要什么。好吧,我不会阻止您离开这里,这是您的工资,但是坦白来讲,这让我感到不愉快。老板付了西蒙工资,西蒙拿着钱走了。”
他回到家,看见哥哥的来信放在桌子上。他读完信后,陷入沉思:“他是一个好人,但是我不会给他回信。我不知道如何描述我的现状,再说它也不值付诸笔墨。我没有理由抱怨,为此欢呼雀跃理由也不充分,唯独只有理由保持沉默。他在信里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我也只是把它作为事实而已。他在信中说到他不幸福,但是我不相信他有那么不幸福。只是在信里听起来这样而已。人在写信的时候会忘形,从而写出一些欠考虑的言语。据说,灵魂总会在信中发声,通常情况下也会出丑。故我情愿不写信。”
这样的话,事情就了结了。西蒙有很多想法,美好的想法。只要他思考,就会不自觉地产生美好的想法。第二天早上,太阳高照。西蒙跑去工作介绍所登记。那个坐着办公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已经很熟悉西蒙了,也总是习惯以一种略带嘲笑以及美好的熟悉感和他打交道。“啊,西蒙先生!您又来了!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在找工作。”
“您已经不止一次在我们这里找工作了。但是也不得不说:您找工作的频率高得惊人。”这个男人笑了,但是很小声,因为他不能破口大笑。“能冒昧地问一句,您上一次在哪里高就吗?”
西蒙回答到:“我的上一份工作是护理员,事实也证明,我具备照顾病人的一切能力。您为什么一开始就这么惊讶?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尝试不同的职业并尝试向不同的人证明自己是有用之人,这种情况很罕见吗?我觉得我十分美好,因为我同时也在做一件需要某种勇气的事情。我的自尊无论如何都不会受挫,相反,我因自己能够解决很多生活问题以及面对毫无畏惧地面对那些令大多数人退缩的困难而感到自豪。有人一定需要我,单凭这点自信足够满足我的自尊心。我要成为有用之人。”
“您究竟是为什么不接着当一名护理员呢?”,这个男人问到。
“我没有时间在一份相同的工作上逗留”,西蒙回答到:“我从来都想不通,那么多人是如何像在待在弹簧床上在同一份工作上待那么久。不,即便到我一千岁的时候,我都做不到。我情愿去参军。”
“请您注意,不要把自己扯得那么远。”
“还有其他出路。提及参军只是我一个不走心的说话方式,我已经习惯用这样的方式结束我的说话。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出路的。夏天的时候,我可以帮助农民及时把农作物收回家,他会热烈欢迎我,也会赏识我的能力。他也会给我好吃的食物,因为农村人做饭很好吃。当我离开他的时候,他会把少许现金塞进我的手中。他年轻的女儿,神采奕奕、美丽如画的女儿,会微笑着向我作别,以一种当我继续漂泊时也定会长时间回想的方式。令人遗憾的是,即便下雨更甚下雪,也要(继续)流浪,但是如果有健康的四肢,那也不必继续担心。身处压抑狭小空间里的您想象不到行走在乡村大道上是何等地美好。如果路上灰扑扑的,那它本来就是如此,没人会去过问。随后,人给自己在森林边缘找一块清凉之地,躺在那里,眼睛能欣赏到最美丽的风景,感官会以一种自然的方式得到放松,也能根据兴致与品味天马行空。您会反驳我,其他人,比如说您自己,也能在假期的时候这么做。但是假期是什么!对此我只能置之一笑。我不想和假期有任何瓜葛。我简直太讨厌假期了。您不要设法给我一个带假期的工作。于我而言,假期丝毫没有魅力。如果我有假期,我会死的。我要一直与生活作斗争,直到我被打败。我既不会品尝自由、也不会品尝舒适的味道,我憎恨自由,我抛弃自由如同向狗扔一块骨头。但是,您有您自己的假期。如果您想在我心里存在那么一个人,站在您面前渴望得到假期,那么您就弄错了,但是遗憾的是我充足的理由猜测,您就是这样想我的。”
“这里有一个律师助手的工作,大概一个月。合您胃口吗?”
“当然,我的先生。”
这样一来,西蒙就在律师那当起了助手。在那里,他的收入可观,他十分高兴。他觉得这世界没有任何时候比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时更加美好的了。他愉快地结交了新朋友,白天是简单轻松的书写工作、核算账单、做口述记录,他能很好地理解口述的内容,他的行为举止出乎意料地讨人喜欢,以至于他的上司都对他关怀备至。他总是在午后喝杯茶,在办公的时候,望着明亮空旷的窗外做着白日梦。做梦归做梦,但不会把责任置之不顾,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我赚这么多钱”,他想到:“以至于我可以养活一个年轻的女人。”他工作的时候,窗外经常月明星稀,他望向窗外,十分欢喜。
西蒙向他的朋友罗萨表达了如下的看法:“我的律师上司有个大红鼻子,是个独断专行的人,但是我和他相处得不错。我认为他那闷闷不乐、独断专行的本质是一种幽默,我很惊讶我能承受住他所有的、有时候不公平的命令。这些命令严厉一点,我反而更喜欢。这一点适合我,把我抬到一定的、暖和的高度,然后激起我的工作兴趣。他有一个漂亮的、身材苗条的妻子。如果我是画家,我想给她画肖像。您要相信,她眼睛非常大,胳膊也好看。他时常在我们办公室给自己制造点麻烦;她必须要怎么样俯瞰我这个可怜的执笔助手。我害怕看见这样的女人,但是我也很高兴。您在笑吗?可惜在您面前,我无法收敛。我希望,您喜欢看见我身上这点毛病。”
罗萨确实喜欢别人对她坦诚。她是一个容易引人注意的姑娘。她的双眸有令人着迷的闪光,她的嘴唇也简直是漂亮。
西蒙继续说到:“如果我每天八点去上班,我就会觉得我与所有八点开工的上班族十分相似。现代生活,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兵营!但是这种单调是那么美 好,那么充满思想。人一直渴望某种东西,某种应该会靠近他而且一定会遇到他的东西。人贫穷到一无所有,是个十足的可怜鬼,在一切教育性、规范性和精准性的世界里感到孤独绝望。我爬了四层楼,走进办公室,祝各位早安,然后开始我的工作。亲爱的上帝啊,我必须做多少成绩,被要求掌握多少知识。鲜有人知到,我在的能力是那么与众不同。但是现在我很满意我的雇主不单方面地向我提要求。我可以在工作的时候思考,我还有希望成为思想家。我经常想起您!”
罗萨笑着说:“您真是个淘气包!但是您继续往下说,我对您刚说的感兴趣。”
“世界本就是美好的”,西蒙继续说到:“我可以坐在您身边,没有人会阻止我与您花上数个小时闲谈。我知道您喜欢听我说话。您认为我说话不失优雅,现在我的心里一定笑得厉害,因为这些话出自我之口。但是我正在说这一切,下意识的地喷涌而出,比如说这可能正是我的自我吹嘘。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挑自己毛病,但是如果我有这样的机会,我甚至是高兴的。人不应该表达所有的想法吗?如果要慢慢思忖有多少东西会稍纵即逝。我开口说话之前,不喜欢思考过久,话无论得体与否,总归是要说出口的。如果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我的虚荣之心就必须公布于众,若我如果我是吝啬鬼,我的吝啬就会从我言语中流露出来,如果我是正直之人,毫无疑问从我的嘴里会响起正义凛然之音,然后上帝会把我变成一个勇敢的人,我就可以称之为我常说的那种出色人物。比如说,如果我用言语侮辱、中伤、伤害或者激怒某人的时候,我可以不在接下来的言辞中去修正我留下的糟糕印象吗?如果我看见听者脸上出现令人难受的褶皱,我首先会思考我的说话,罗萨,就像现在出现在你脸上的褶皱一般。”
“这不一样。”——
“您累了吗?”
“您回家吧,好吗,西蒙。我现在却是累了。您侃侃而谈的时候很帅气。我喜欢您。”
罗萨向他年轻的朋友伸出了她的小手,西蒙吻了她的手,道了晚安便离去了。西蒙走的时候,罗萨为她自己默默哭了许久。她为她的爱人哭泣,一个满头卷发、步伐优雅、双唇均匀的年轻人,但是他有着懒散的生活方式。“人总是深爱着不值得爱的东西”,她自言自语地说:“然而人们去爱别人,是因为想估量一个价值吗?这多可笑。有价值的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想拥有心爱的人。”随后,她就上床睡觉了。注:
翻译纯属兴趣。所译若有不妥之处,望各位有识之士批评雅正。
![](https://img3.doubanio.com/view/note/l/public/p55701827.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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