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小说:我遇到神仙,师父却抢了我的福缘,登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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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昆宵派第一人玄元坛师尊羽化登仙,昆宵因而分出一支玄元坛,专为修仙。
裴青的师父江如是一心成仙,为此老婆不要了,十年如一日食素、习剑,身体也垮了。可是不虔诚的裴青先见到了仙人,从此江如是天天去裴青见到仙人的地方跪拜,终于有一天他失踪了,人们说见到他变成了仙人。
裴青万万没想到,几年后居然能再见师父,可那个“师父”,有点怪……
*全文共计4725字,阅读约需6分钟。
食骨鹤
作者:楚白城
昆宵派地处昆仑,终年积雪,天地总是一片白莽莽的冰雕雪琢。昆仑山隔绝了中原熙熙攘攘的红尘与俗粉,云罩雾霭,宛如仙山。门中最显眼的广场,其中立一青铜仙鹤,振翼挑首,甚有风姿。
然而昆仑就没人见过有活鹤,因而在这昆仑山突然出现这么个雕塑十分突兀。据门中史料记载,仙鹤是第一任玄元坛师尊修建的。修建后不久,那人便羽化登仙,再无人见过,只留了几幅画像。
——虽说这门派是练剑的,却也不乏有弟子有避世升仙的念头。昆宵大派里因此自分一支玄元坛,习剑,食素,修心。
“裴青!”
裴青正在厨房往怀里塞包子的功夫,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给裴青吓了一哆嗦,揣着手连忙回头,却还能看到胸口鼓着两个隆起的大包。不出意外,喊自己的正是师父江如是。
“剑没练成,先学会偷东西吃!知道你在长身体,可怎么三个馒头还没吃饱,你偷的什么?”
江如是几步过来,伸手抢出裴青胸口两个温乎乎的包子,一掰就闻出来是猪肉酸菜的。裴青拳头还攥着,江如是掰开来,果不其然看到里面还有两瓣蒜。
“为师知道你在长身体,”江如是无可奈何地对十四岁的裴青重复,“但是你既然是玄元坛的徒弟,想成仙,就不能吃肉还有这些。”
“神仙就不吃肉吗?”裴青望着江如是手里的包子小声问,眼睛一点都挪不开。
“污秽之物。”江如是把包子塞回笼屉。
“师父见过神仙吗?”
“没有,见过的话为师就不在这里了,一定已经飞升了。”
“没见过神仙,就说神仙不吃肉。”裴青被拉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咽口水,“听师父的意思,神仙还不上茅厕啦……”
“神仙以露为食,以霞做酒,自然不似凡俗人。”
“可是这听着像知了啊!虽然我也没见过知了,书里写的,它们吃露水。”
“……逆徒!你到底想不想修仙?”
“想修,但是也想吃肉。”裴青实话实说。
江如是被噎得哭笑不得,让裴青伸手出来,拿剑鞘给了裴青一手板。
裴青倒也心甘情愿。
裴青自己剑不怎么样,可江如是是玄元坛最好看最厉害的师父,人又温柔可亲,象征性打一两下不妨事。
江如是除了练剑,每日还在雪里打坐二三时辰,裴青非常佩服。然而每天到了晚上,江如是在暖炉那里窝着身子锤腰暖腿的时候,裴青又觉得可怜。
做什么要把自己逼迫成这样呢?
昆仑太冷了,冷得裴青觉得手握着剑柄扎骨冰凉。江如是并没有看着他练剑,裴青就雪狐狸似的哧溜缩到一棵古松底下蹲着,呵着自己冰凉凉通红的十指。天上飘了浮雪,并没有阴,裴青觉得还算个好天气,然而还是很冷。馒头不是很产热,这种天气不让人吃肉根本不是成仙,而是上西天,裴青这样想。
裴青曾经问江如是,为什么师父吃素修心,又努力练剑,现在还没有成仙呢?
江如是笑道:为师或许没有福缘吧。
裴青又问:什么叫福缘?
江如是道,大约需要个神仙点化。
裴青常常想,江如是这么多年吃素也没有成仙,也不知是谁规定的吃肉就没福缘。
裴青说,要不师父先成个仙把我点化了吧。
江如是就笑不停。
裴青又想去偷包子了。
裴青三两步溜到墙根,确认屋里江如是没有在看自己,蹑手蹑脚往大食堂去。一路要穿过两条吊索五个坡,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一层,让裴青走路都留下薄薄的脚印来。
裴青想这了不得,得把自己的脚印抹一抹藏一藏。
裴青在路边跳来跳去风骚走位的当,看到地上有一滩浅青的被晕开的雪,像是有人把什么水泼在上面,显出一种很好看的颜色来。
再往前看,裴青看到那滩颜色脚印一样在往蕴月峰上引。那里不宽敞,鲜有人迹,是一片荒芜之处。
裴青觉得如果那颜色是红的,一定像极了血
裴青追着那些痕迹往前,雪越来越大了,天色也阴起来,稍微起来些风,裴青便由走成了跑。
痕迹越来越浅了,裴青甚至看到前方的断崖。
“有人吗?”
裴青颤声喊了一句,声音在山谷里荡出空悠悠的回音。裴青有些恐惧了,便走得慢些,手攥住冰凉的剑柄。
“有人吗?”
裴青重复问一遍,依然没人回应。裴青已经走到尽头,那痕迹也不见了。诡异的雾气朦朦胧胧地起来,裴青总觉得对面有一个人影,看得不甚明晰。
邪性。
裴青立在崖边两股战战,眯着眼,往夹着雪的雾里使劲儿地看。
——裴青觉得自己做梦了。
那白衣白发的仙人立在雪里,周身像笼着一层清光,风扰不动,雪打不湿,袍子像悬在水中般浮着。远远也看出眼睫是垂的,看不到瞳仁,神态仿佛山崩也不受扰动。那面目固然远,裴青却也隐约能认出:
那是玄元老祖的脸。
雪白的额际点着血红色的一笔丹砂,这是人身上唯一亮眼的色彩,也是裴青记得最清楚的一处。
裴青整整一天都是恍惚的,他眼看着老祖消失在了蕴月峰对面的山雾里,梅骨鹤姿大约是这意思了。
他原本以为江如是像极了谪仙人像极了鹤,现在看来,云泥之分。
“我看到仙人了,我看到玄元师祖……”裴青回到住处后对江如是痴痴道,并描述了整个经过。
裴青发现江如是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观——甚至不反对自己吃肉了。
江如是从怀里掏出两个还热腾腾的包子,裴青一个,自己一个。裴青问,我们不吃素了吗?江如是挑了挑眉,小声道:吃素既然没什么用,那便不吃了。不过你这些事还有吃肉的事,都千万不要和别人讲。
裴青说,师父啊,你翻脸太快了。
江如是就嘿嘿地笑,不解释什么。
裴青问,师父,你说我这算不算有福缘?
江如是闭上眼:福缘到了,你便该更用心磨练自己,至少剑道和心性要到才行。你以后不要再去蕴月峰,不然师祖若哪日真想点化你,你反而因为天资不足,错过了唯一一次机会。
裴青将信将疑。
江如是的行踪让裴青觉得越来越奇怪,有时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回来一身裹雪的寒气,要坐在暖炉旁边儿很久才能缓回来。江如是也不再问裴青剑练得怎么样了,回来暖和了就睡下,第二天又早早出门。裴青问缘故,江如是也搪塞着不说。
为师去练剑。江如是推脱不开道。
裴青便偷偷跟着江如是。
裴青后来觉得,自己当真不如一无所知——江如是鬼鬼祟祟到了蕴月峰,之后往断崖一跪,便久久不起。
裴青说,我不练剑了。
江如是也不似以前严厉了,只懒懒回了一个:成。
裴青问,你是不是都是骗我的?
江如是有些恼:为师哪里骗过你?
你去蕴月峰拜师祖!裴青跳起来指着江如是鼻子大喊大叫,你骗我去练剑,你骗我吃素,你骗我修道,你自己去拜祖师!
江如是跟着起来一把捂住裴青的嘴,裴青怒极了挣扎着,还呜呜呜地想说话。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江如是脸都歪斜起来,俊逸不见了,变成扭曲的狂怒:“我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我师父都是怎么教我的我都在恪守。我如今一身伤病,舍情断念,半分好处都不予我,还要带你这个蠢货——可你这个蠢货见了师祖,凭什么?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你!”
“因为你太想要,根本不是在修道!”裴青喊出自己一直以来的念头。
江如是仿佛被裴青刺了一剑,脸色发了白,松开手有些跌跌撞撞,往后仰过去坐下了。
裴青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了,又小声道歉。
“给我拿个包子吃。”江如是虚弱道。
“师父,那你这么拜……你见到师祖了吗?”
“心诚则灵。”江如是目光直直望着天花板道。
翌日江如是依旧出门不见影,且到晚上还没回来。裴青觉得不对劲,毕竟江如是身上那些寒来的老伤,晚上是一定要烤火的。外面风雪呼啸,不知江如是去了哪里。
裴青辗转一夜,第二天早早就跑了出去四处打听有没有人见到江如是,得到的结果都是否定的,裴青便又往蕴月峰跑。
江如是的佩剑孤零零在那里倒插着,剑穗随风一飘一飘,人却不知所踪。这里依然雾气沼沼的,让裴青想起一句“羽化而登仙”。
裴青莫名其妙没了师父的第二年,有人说又见到了江如是。彼时裴青已在另一位师父墨熹手下练剑了,新师父什么都宽松些,也并不似江如是那样偏执。
说是玄元坛修仙,实则是个懒散骨头罢了。墨熹对裴青重新定义道,除了你师父江如是信以为真,我们都不当真的。
裴青依然忘不了江如是,甚至常常十天半月地试图努力吃素,不过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裴青也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蕴月峰的事,见到过师祖的事成了裴青的秘密。
裴青暗暗想,等自己剑有小成,他兴许还要继续拜师祖呢。
“千真万确,有人见他在蕴月峰对面现了一面,远远的,真的是登仙了!”门里对江如是啧啧称奇,“也难怪,他一向那般努力又自持,当年连老婆都不要了,不给他些报偿说不过去的。唉,也就他了,我们都不行。”
裴青觉得蹊跷,再打听打听细节,应当不是瞎诌。
自从江如是的消息传出,好几个星期以来蕴月峰的人都络绎不绝,都想看看江如是。但再过阵子,就又没人提起了,原本的目击者也道是自己兴许看错了。
裴青不吃素了,左右江如是不吃素;裴青也不练剑了,每天往蕴月峰跑。墨熹说他,他也不听。
“你有功夫去蕴月峰跪着,不如自己多练练剑。你这样拜下去,人就废了。”墨熹难得严厉道,“你真以为有神仙?以讹传讹的事,玄元坛仅仅是个暂能避世的地方罢了,你同江如是一样轴。且你未来十有八九下山做侠客的,没本事怎么行,你难道去做神棍,给人算卦?”
裴青表面什么都不说,可内心是得意的,并笑话墨熹。
你哪里知道我师父是真成了仙的?斟雾饮虹,乘风卧雪,哪有什么俗世吃不饱饭的!
墨熹管不住,只叹了口气,给裴青递了个包子。
“裴青,同我下山去。”墨熹对裴青道,“有人有求于昆宵,我带你出去走一遭看一看。你也二十岁了,整天废在这里不出去,不是办法。”
“我不去。”裴青坚决,“我是要修仙的,俗世与我没有关系。”
“你就算要修仙,成仙也不是靠求来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裴青语气都没有变,纵然五年过去,还是执拗的。
“好,我不懂。”墨熹拂袖而去,抛下一句话:“山下有暴徒伤人,血肉模糊,叫你不去,你便修你的仙罢。”
裴青完全没有理会墨熹,转身又上了蕴月峰。裴青已经跪得很习惯了,心诚则灵,江如是教他的。
天色已经又擦黑了,裴青觉快到了回去的时候,慢慢撑着缓缓酸麻的膝盖。然而才一抬头,便见了他不敢信的一幕。
——江如是就站在他面前不远,立在雪里,周身像笼着一层清光,风扰不动,雪打不湿,袍子像悬在水中般浮着,同那师祖体态一模一样。
心诚则灵!裴青当真相信了,他激动得几乎不能自持。
江如是抱着拂尘垂着眼,冲他走近两步。
“师父。”裴青站也不敢站起,声音都带颤了。江如是越来越近了,裴青盯着看着,想江如是该点化自己了。
然而裴青忽而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发咸发甜,腻着嗓子,甚至油乎乎的。
“师父……?”
江如是的脸上绽出的笑容越来越不对劲,像是被缝线牵着似的,身上的白色也一点点褪去,袍成了染血破烂的,血珠滴落下来,在雪里却打出一滴一滴的青色。江如是冲他伸手,那变形的长指也不像人类的——
裴青想站起来腿却是僵麻。江如是的脸在变化,从江如是的变成了之前那师祖的,又变成了墨熹。瞳仁血红,细竖一条缝。
“你们啊,从你们老祖开始,就在祭拜我。”那妖物笑得沙哑带嘶,手伸来扯着发根箍紧了,抓住裴青的头发。裴青吓呆愣了,任凭那些血迹顺着自己脸颊淌到下颌再往下淌。他看到纷纷扬扬的鹤羽飞雪似的铺扬开来,同时开始分不清这东西的五官四肢,变化做一片腥臭的混沌里有一双手和血红的眼睛。
“你师父和老祖的皮骨都素了点,没有山下那些好吃,但也当换换口味。”嘶嘶啦啦的声音极磨耳,“换个法子,当吃点心,活吃得干净。”
裴青觉得自己身体像在被抽去骨头,变成液体似的在被什么吸食,之后消化成另一部分,他惊异于自己还能感知这一切。
“对了,我喜欢那个铜像。”
裴青不确定意识是否还是自己的。
他好像忘了很多事,但觉得自己还活着。他住在蕴月峰对面断崖的山洞里,那里囤满了各式各样男女老幼的尸骨,骨头都堆一边去,平时闲了可以嚼来解闷,肉的味道都还挺新鲜,够吃一阵,不用下山去觅食。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叫裴青,但好像又吃了裴青。自己也好像叫江如是,好像还有别的名字,很多很多名儿。
问题不大,左右没旁人叫他。
那些屯粮里有的人脸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
除了觅食弄人肉回来之外,他不太喜欢出去,毕竟宅在洞里不缺吃喝非常舒坦,只有偶尔心情绝佳才会出去走一圈。他偏好化一身白,乘风卧雪,偶尔远远看到一两个昆宵客,他时不时生些嘲讽念头,靠近点立马能看到那些小人儿对他跪拜下去,仙人仙人地喊。
有意思。
—小说完结—
签约作者——楚白城
讲故事的人,自己永远是故事中的祭品。感谢你们的倾听,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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