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腹”和“断指”

“切腹”和“断指”

步亭先生

大凡喜欢看日本历史剧的人，肯定接触过“切腹”这个词。日本的武士阶层在碰见受到屈辱或是逃脱不了的罪行时，一般会选择切腹自杀。为什么要切腹哪？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新渡户稻作在他的《武士道》里写，日本人认为人体的精神和思想存在与腹内，把它割开来就可以让别人看看自己的赤胆忠心，这就是日本人所说的“腹の白黒を見せる”。这无疑是自杀的武士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对自己做的最后一次辩护。不过说实话，真实切腹可没有像电影里面写的诗情画意，日本的作家八潮一夫曾经目睹过一次切腹。据他文章说，日本战败的那一天，八潮人正在东北，他所在的那个地方人们都为自己的将来忐忑不安，突然有一个中年人提出要切腹自杀，大家都不说话。这个老头就拉开衣服，用刀往肚子上捅了一刀，然后又往横方向拉了一下，不过接下来并没有出现影视剧里血流满地的情景，八潮在棒旁边看热闹，只看见老头子肚子上有个黑黑的洞，血没有很快流出来，大概等了一会，血才流出来。老头这时疼得在地上打滚，这时旁边人才反映过来，老头子被抬到了医院，据说肠子都短了，接起来也没用，老头子在床上折腾了好几天才咽气。象电影里，在樱花树下，周围围上白色的幕布，地上铺着细砂，切腹的人穿着白衣服盘腿坐着等切腹的场景，不能说没有，但只能说很少。

日本人对自己的武士传统一直引以为豪的有一句话，“武士道は死を見つける事”，那又是什么让他们从容赴死哪？据说这是他们一直坚持清苦生活所致，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异常坚定。不过说实话，这是面子上的话，日本的封建时代是个很封闭的社会，如果有人在面对谴责，或组织需要牺牲他的时候，不从容赴死。死只是一个开头，他留在世界上的所有亲属还要受到连座的惩罚，即使没有这种惩罚，他们在社会上可能遭到各种无声的迫害，比如“村八分”——日本人将日常生活里的所有的邻里生活分成十分，如果有人受到了这种惩罚，邻里们除了丧事和着火以外，绝对不来帮助他们。这种无声的惩罚确实让别人后怕。如果当事人体面的切腹自杀不仅可以换来自己身后的清誉，还可以保全自己的家人。这种风气至今还在影响日本人，很多犯了众怒的老板在最后一般都会选择自杀，比如前几年，日本第一家发现禽流感的农场，老板父子隐瞒了疫情，最后老老板拉着老婆自杀了，对农场的批评也就结束了。不过我需要强调的是，这种风气在战后的成长起来的一代经营者里已经不太见到了，很多年轻的一代的人往往在破产前大捞一笔，然后把钱寄存在老婆孩子的名下，然后安然坐牢。据老的经营者说有些人就是为了骗取享受生活的资金才开公司的。

日本人另外一种比较为人所知的肉刑就是断指，这种肉刑的形式比起切腹，在我国比较流传的比较少，即使知道的人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对一些详细的细节，不清楚地人很多。我现在就关于断指谈谈我所知道的。

“断指”日语叫“指詰め”、切口唤作“エンコづめ”。这种肉刑形式为什么在全世界知道的人知名率很高，而我国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这就谈谈日本的“やくざ”映画在全世界的流行的年代问题了。日本的这类电影发源于五十年代，兴盛在六七十年代。这类电影就有如中国如今的武侠片在全世界流行，几乎成了日本人的一种固定形象。（这种类型电影影响了整整一代人，据说日本东大学生在搞学生运动时期，右翼组织和左翼学生两方搞磨擦，两方后面的大喇叭放的都是高仓健的“やくざ”映画，唐狮子牡丹的主体曲。）虽然这类电影到了七八十年代就进入了衰落期，可是这类电影的发行虽然转到了录像带发行上，很多电影公司每年还是拍大量的黑社会录像带。竹内力、《东京丧波》的哀川翔都是这类电影里常见的面孔。而在正是这段时间我国正在闹革命，导致我们和世界大多数人对日本人印象的差异。

断指这种肉刑的起源大致有两种说法，两种说法实在是大相径庭。一，やくざ的起源是战国后期的失业武士，所以他们不管怎么说是退伍军人。虽然从事非法生意，但是家有家规。如果有人犯了错误或是派系之间发生了矛盾，最后总要有人承担责任。当事人表示自己诚意的最好办法就是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交给别人。至于为什么要将小指的一节切下来，因为人的手失去了一个关节，就不能将胳臂肌肉的力量发挥出来。对于经常舞蹈弄枪的人来说，可以说这是一个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惩罚。

另外一种说法就是八潮一夫提出来的，やくざ本来也是很喜欢用切腹进行逃避的，不过在执行上就没有正式部队执行的那么严格了，有时候就是装装样子，在肚皮上划几到，有深有浅。八潮就在文献里找到一个例子，说某个亲分（老大）的手下，不管春夏秋冬肚子上总是围着围肚，人家总是觉得很奇怪。有次别人和他一块洗澡才知道，那个人肚子上有很多道刀痕。可见他大概犯了很多错误，不然肚子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切腹的痕迹那？后来大概觉得天天肚子上横着刀痕不太象话，所以向吉原妓女学习，以断指代替切腹。

谈到这里就要谈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大导演李翰祥拍过一部《风月奇谈》，说老北京的妓院里的红牌姑娘和恩客难舍难分，但“姐儿爱俏，鸨儿爱钞”，一旦恩客囊中钞尽，鸨儿就要拆散这对鸳鸯了。临别之时，姑娘要讨个定情之物，客人问什么比较好，姑娘要了客人一颗牙，客人只好忍痛拔了一颗交给了姑娘。过了很久，客人带着钱回来了，可姑娘已经“嫁作他人妇”了。姑娘留给了客人一袋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袋人牙！

日本小姐也是一样，难免有时会弄假成真的时候。那定情的物件是什么哪？就是小拇指的一节。妓女之间有时候进行游戏，也来“刺激”，如果输了，就用扇子架在小指上狠狠打一下。后来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种表示对爱情忠贞的表示。黑社会看看这个方式还是有很高的“性价比”，所以断指就在不知不觉中取代了切腹。

有人做了个很有趣的统计，以地区作统计，东京地区的黑社会断指的百分比最高，因为东京太繁华了，诱惑也太多，犯错误的人也多，受惩罚的人也多。反过来说北陆、甲信一代最少，只有17%。北海道、东北只有30%弱，关西40%，四国、九州要占50%前后。自己一个人完成断指占88%，11%靠别人帮忙。按场所分别——自己家里42%、郊外15%，在黑社会的事务所14%、在自己家里12%。断指的工具——用菜刀的70%，短刀20%，用凿子、小刀的10%。保存自己断指的人约占27%，而且大部分用福尔马林淹起来。在有过断指记录的人，按级别分最大的干部人数占39。6%，中层干部的37。9%，底层的组员40。1%。如果统计断指的时期，67。9%的人是在底层组员时代。换个角度就是如果你在组织内部爬的越高，你逃脱惩罚的机会也就越高。所谓“邢不上大夫”其实在社会也是照样同用。

在我看到书中，切掉自己手指最多的人是大正昭和时期的梅津勘兵卫，他的整个小指和无名指的第二节整个没有了。

不管是断指还是切腹，都只是一种逃避责任的方法。但不管这种方式的轻重总是在面对自己的错误。这比那些犯了错误，轻描淡写说下不为例的人或部门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