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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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别喜欢微信那个“附近的人”的功能。他用这个功能约到了不少一夜之欢,所以乐此不疲。
他其实已经结婚了,但总是收不住心,出差在外,爱用微信寻找附近的女人。他时常锻炼身材结实,整个人都干净整洁,勉强算得上帅气潇洒;而且他愿意给钱,出手大方,所以约到跟他心思相同的人并不太难;有时候没有合适的女人,他就自己睡一晚——这样的时候实在不多。
十月末,他出差来到南方这座小城。北方已经寒意纷纭,这里却还是温柔娴静的秋,秋光婉婉地蔓延开去,街边的花开得如醉如痴,一朵一朵,宛如纤巧的红云。空气里漾着轻烟薄雾似的花香,也许是开到尾声的桂花,也许是早开的菊,香气微微淡淡,若隐若现。四处都扫得十分洁净,偶然几片落叶卧在路面,平添了几缕秋意。街道两旁的楼房略显陈旧,街角有热气腾腾的馄饨店,有妇人提着几袋蔬菜匆匆往家赶……这样的小城,适合平淡地过日子。他开完会,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心情格外轻松。他打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度过一个香艳刺激的异乡之夜。
他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灯光柔和如情诗,他内心骚动,仔细地用微信寻找附近的人。
他很快就聊上了一位愿意与他共度春宵的女人。这是一个少妇,照片上的她眉眼清丽,她说她二十九岁,丈夫出轨,她空虚寂寞冷,而且她言语间有无穷怨恨。她此刻正独自一人在他附近的商业街游荡。她的清丽和寂寞让他有动力聊下去。他们相谈甚欢,他极力邀请她来陪自己一晚:“我就在你附近的酒店,不远。我们一起聊聊,而且你真跟我过夜的话,我愿意给你两千块钱。我说话直接,或许不好听,但是钱么,多少都可以用得着,也是我一点心意。我想给你买礼物,但是一来怕时间紧,不好买,二来怕因为没有多了解你,买了你不喜欢的东西,就不合适了。”
于是他们俩在他酒店旁边的咖啡店见了面。她围着一条大红的披肩,披肩紧裹,身段苗条玲珑。她的头发漆黑,略略透明的皮肤非常白皙,五官轮廓分明,妆容十分精致。她的一双眼睛深如古井,井口有一层濛濛的水意,可灯光一闪,那水意便蒸发而去了,只清凌凌地映着灯火和他的影子。见面之后,他发现其实她话少,不像在微信里那么多话,她常常欲言又止最后归于无言,但那水润的红唇却含有无限诱惑。她宛如一枝芍药,袅袅地开在夜色里——她比照片上要美得多!他意动神摇,欲望如火一般瞬间吞噬了他。
聊了一会,他邀她去酒店房间里:“这里还是有些吵,房间里安静。我们可以买点啤酒上去喝,边喝边聊。”在酒店的电梯里,他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她没有躲开。她的手不大,很光滑,也许是被秋夜里的凉风吹久了,她整只手都冷冷的,如一件瓷器。
房间在二十四楼。二十四楼的夜,是静夜。车声人声叫卖声都远了,偶然听得两声汽车喇叭声,也只弱弱的一线,一崩就断。从窗口望下去,能看到城市里绵延的深浓夜色和闪烁的璀璨灯火,她打开半扇窗,默默地望着远处。夜里的秋风犹如清冷的河水,从窗外流入,然后在房间里流淌缠绵……接连不断的风,带来浅浅的萧瑟。默立着的她,侧影秀丽,像一尊玉雕像,每一处细小的曲线都完美无缺,含着微光。她经常陷入沉默,有种幽幽的气质,这气质使她与众不同……他在一边偷偷欣赏着她,内心窃喜,他甚至已经想到,要跟她保持长期的婚外关系——她的美使他留恋,他一向庸俗肤浅,对金钱、酒、漂亮的女人有无限贪婪,可是他也不曾想到,能碰上这般美丽的女人。他说:“要不要洗个澡?”她从窗边回过头,眼中仿佛有点点泪光,神色里含着一丝悲怆。他安慰她:“婚姻嘛,有时候出点问题也是正常的,你不要想太多,要放开怀抱享受生活。男人还不有的是?我不好吗?”她蹙着细细的眉,声音幽怨:“有些问题,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呢,你知道吗,我丈夫不但出轨,还在外面染了艾滋病,传染给了我。三年以前,我受不了这些痛苦和压力,从这酒店的顶楼跳楼自杀,我死了三年了,现在做鬼还是不能释怀……”他心里咯噔一声响,瞬间感到一阵冰冷:这女的恐怕有精神病。他一直害怕约到诈骗,约到后患无穷的婚外恋,但却没想过会约到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她脸上浮着一个凄淡的笑,仿佛冬日湖面上结的那一层冰,近乎透明的浅白,毫无温度:“你说我傻不傻,你说我惨不惨。你啊,你就算不为你的妻子想,也要为自己想想啊,遇到了病、遇到了骗,都很难受的……何苦呢。”
他注视着她,想着该如何回答她,她如画的容颜在此刻变得影影绰绰,有些不真实,她的身体像是从虚空里长出来的一朵花,突然给他一种遥远的,握不住抓不着的感觉。忽有冷风掠过,她化作一阵烟消失了。他震惊了好几分钟都没回过神,终于,他颤栗着走到窗边——她确实凭空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窗外依然是绵延的深浓夜色和闪烁的璀璨灯火。霓虹灯,是明明灭灭、五彩流动的暗火,它们在城市的夜空下描写着属于夜晚的传奇;那些车灯和居民楼里一盏盏的灯,是家常日子,也是绵绵密密的细碎故事。夜色与灯火下,有数不清的悲喜剧,以及平平淡淡的凡俗生活。他望着如海的夜,恐惧如浪涛汹涌澎湃一般扑击而来:他是遇仙了还是遇鬼了?抑或都不是,而是他精神有问题出现了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