嗲爷
刚上大学那会儿,是多数男孩过渡到男人的自觉时期,不说心理年龄那些,仅就造型来讲,这段时期,很多男孩都为自己制作一些外部角色的面具,并按照这个牛叉设定加速成长,神情紧张地,不断地按照设定中的模样补强自己。
所以一进寝室,全靠演技,各个男孩按照部分完成的,以及临时拔高的男人设定,相互寒暄,随即,这些半生不熟的好汉,彼此共鸣,联合施展起男人风采,构成了心照不宣的欢喜气氛,甚至欢喜画面,每个男孩都为本身算是这幅群豪画卷的一部分,而感到群体自恋的满足。
我们的男孩时期,不缺好汉榜样,尤其东北地区,就算没看过名著武侠,也能在生活里经常观摩各式各样的好汉长者形象。甚至会发愁,是学鲁达型,还是学西门吹雪型的呢?不过,就算学了个外观感觉四不像,也没太大问题,无论哪种好汉,基本造型都是够硬,基本底色都是够义气。
大家就这么各款各类的好汉,彼此招呼着,寝室的排行排起来,酒喝起来,牛逼开吹,都挺上道,除了嗲爷。这货开始几回也喝,也扯,也粗着嗓门儿喊兄弟,没啥不正常。不仅正常,而且正常的过火了,这货的面相天然凶悍,目光笃定,大伙都为兄弟画面里,有这样一个家伙,感觉到优美很多,感到庆幸。
几天后,不正常开始了,他不再热衷与我们称兄道弟,突然间,他的眼神会变幽怨,幽幽地朝着我们的热火朝天瞧上一眼。同学们以为有什么事情没做到位,冷落了他,开始忙着跟他沟通感情。来好了,越问他有什么不高兴,就越不回答,同时把眼神变得更加幽怨。沟通了几次,大家也不明白怎么回事,而且还被幽怨的眼睛弄出了鸡皮疙瘩,然后有一次,鸡皮疙瘩掉地上了。
这一次,嗲爷的幽怨搭配了声音,那配音丰富多姿,但很小声,故意抽抽鼻子,像哭,紧接着咧开嘴巴,仰头问棚顶,无声的干嚎。“怎么回事?”大伙得问。嗲爷总算有了回答,但用的是肢体语言,肩膀和腰,还有屁股,一起摇摆,手还随着身体的摇摆前后晃,然后定住,撒娇一样地瞅我们。“这逼不正经。”有人提出判断。嗲爷就不再理,冲其余的没判断的我们继续撒娇来了,我们很恍惚,还有点喜爱,他为什么这样?
大家都是江湖意满的好汉,混熟的时间也就不用太长,没多久,嗲爷澎湃起来了,娇纵起来了,只要和搭调的,也就是有点恍惚的同学在一起,他就晃动起武士样的身体,向我们展示未成年女孩的灵魂。熟归熟,处归处,大家照例忙着各自的男人设定,互通友谊,至于嗲爷,既然他是女童,也无伤大雅,大家都能感觉到,一群爷们带着一个小女孩玩,这样的对照,更能辉映出各位好汉的豪迈派头。嗲爷也是兴奋的不得了,爱着好汉堆儿。
有个同学报道来的晚,没经历过嗲爷从好汉变成萝莉的顺序,这同学一进屋,先是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然后和每一位热情寒暄。嗲爷正在被窝里,慢腾腾的出来后,也自我介绍,用他那大粗嗓子,模仿小女孩的动静,握手也不接,原地双脚连蹦三下,非常欢快地打了一个半身转儿,又扭过身子,用女童声音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晚到的这同学,脸被震得通红,假装着急,去忙起了铺位。再看嗲爷,忽然间一阵粗着嗓子暴笑,大伙也笑。晚到的同学后来和我们说,连续几天睡不踏实,就因为嗲爷,犹豫着是否退学,实在不明白是来了学校,还是精神病院。
那阵暴笑,笑开了嗲爷的笑神经,不管白天黑夜,抽空就笑,小女孩的瘾也顾不上了,有事没事就笑,从床上滚到地上,然后趴在地上弯着腰笑,大伙发现了他的笑神经脆弱,就不停地搔他痒痒,让他的笑持续澎湃,然后满屋满走廊,笑得群情振奋,莫名所以,直到嗲爷的熟女节目亮相登场。一到寝室熄灯,搭调的几位在一起,表演时间到。晚上的好汉们半睡不睡,没睡的聊着,有时会聊黑社会,聊刀枪炮,这时只见嗲爷突然仰面一翻倒在下铺床上,岔开双腿,呼哧气喘的撕扯衣衫,摆明他是个欲火焚身的女人,用淫荡的声音喊着大伙干他,表演状态极好时,会很投入的一叫叫到天蒙蒙亮。
表演状态不好,他就会笑场,自己在那儿床上床下打滚儿笑,有时还顺便摸着床棍跳钢管舞。我们怀疑过,他是不是那些片子看多了出毛病了?大伙也配合过把他绑起来嚷着去找根棍子,可把他兴奋坏了,叫声只会更淫荡。但想禁止演出,很难禁得了。他这一系列发彪,让我们逐渐陷入沉思,说不准,嗲爷是个性别教育专家,就差没装老太太了,这专家的表演,告诉了各位青涩同学,发嗲和荡妇,诸多神情特征,男人也能办到,不是女性特权,那就是说,如果真是女性所为,说不定,也是在演。
他那时有时无的笑场,也让我们从性别的思考,回想到男性自身。大伙慢慢明白了,这货的笑点和彪点,就是他妈的好汉,还有好汉的模仿与成长过程。我们每个人都重新审视了自己,有的还通过配合他的荡妇表演,懂了点温柔,温柔点劝,效果反而很好,反而挺男子汉,没提升他那嘲笑劲儿。嗲爷是个哲学家,审美眼光异于普通同性,他可能看透了几千年的壮士平庸,于是走了一条娘们路线,来嘲讽我们的男人设定。他的嗲和荡,是些好玩的陷阱,谁跟他借机衬托自己爷们,谁就傻了逼。
好吧,大伙怎么办?荡妇的重复是力量。我们都说,寝室里有个同性恋就好了,二话不说把他干了,他就老实了,但没有。大家该思考的也思考,该收敛的也收敛了,不能就这么被嘲讽完,不还击吧。没有商量出的办法,只是忽然的,一天晚上,在嗲爷的荡喊声里,另一个好汉也是仰面一翻,岔开双腿,要求被干,扯衬衫的姿势还挺优雅,一边晃着膀子,一边借着床铺和后背的磨蹭,把衬衫晃下去半截。
又一个好汉忽然伸出指甲挠脖子,像被灌了春药似的,声音模仿的像是师太,不停地尖叫,“咦——呀!干我才是正道!”传染病一样,整个寝室都在争抢荡妇的形象,满走廊都听见了,陆陆续续来围观,还没等大伙凑成群,嗲爷早早地收拾好凌乱的自己,也不喊了,站起来跑到门口,谁哈哈大笑着准备进屋,就一伸手,眼神笃定地看着来客,严肃地说着,“看好哪个了?收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