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雪山,玲,羱羊的口哨
纳瓦塞拉达山的秋日私语
从巴塞罗那搬到马德里后,每年夏天我都会惆怅地说马德里没有海。但好在它冬天有雪山。白雪皑皑的瓜达拉马山脉,银装素裹的森林宛若仙境,马德里雪山的滑雪场白茫茫的一片,人们穿着颜色鲜艳的滑雪服像是飞舞的花瓣。你可曾见过雪山没有积雪的时候,在马德里明朗的秋日?

纳瓦塞拉达山隘 Puerto de Navacerrada
纳瓦塞拉达是一处山间隘口,最高点海拔2177米。纳瓦塞拉达山隘是瓜达拉马山脉最高的山隘,它也是西班牙最高的山隘之一。秋日的雪山没有积雪,马德里灿烂的阳光让草丛变得明晃晃的,像金色的沙滩。蔚蓝的天空澄澈明亮,即使我再喜欢冬天的滑雪场,也希望马德里秋日时光漫长一些,再漫长一些。
海明威在《死在午后》里这样描写马德里的天空,“马德里是一座山城,有山区气候。马德里天高气爽,万里无云,是典型的西班牙的天空,相比之下,意大利的天空就多愁善感了。”

滑雪场索道孤寂地等待着冬天,等待在积雪上画出优雅线条的人们。几头牛悠闲地吃草,小牛在吃奶,秋日午后暖洋洋的,纳瓦塞拉达山隘仿佛是恬静的牧场。
玲Ling
从纳瓦塞拉达山隘往山顶爬时,玲一路撒腿狂奔。玲是一只西班牙雌性猎狗,它是我的朋友Eva和她男友养的狗。Eva是从十来岁开始在西班牙生活的华裔女孩,她给玲起的这样好听的中文名字,玲的西班牙语名字自然是——Ling。从马德里到纳瓦塞拉达小镇的途中,玲晕车了,忧伤地淌着唾液。现在,那闷闷不乐的模样在大自然中烟消云散了。

马克和我,还有我们的两个朋友——Eva和玲走在秋日的山间小路上。为了不让玲跑得太远,它往山上跑一小段路,我们便轮流扔出一截树枝让它衔回来。后来玲跑得远了一点,扔出去的树枝再也没有吸引力,它欢快地穿过草丛,石子路,停在不远处的路口回头张望,等我们走近,它又撒腿往山上跑了。Eva手里拿着原本系在玲项圈上的链绳,那是她犹豫了一番后才取下来的——如果玲跑得太远不回来了怎么办?以前她带玲去爬山时都用链绳牵着它。玲是一只八个月大的幼犬,在Eva眼里,它就像时刻需要照料的孩子,但是孩子也需要长大,Eva决定取下链绳让玲在山间自由自在地奔跑。

每一处小径分叉口,玲在等我们;每一次它跑得太远了,Eva的呼唤总能让玲回到她身边。马德里秋日最好的时辰,玲欢快的身影领着我们到达山顶。风在耳边呼啸,感觉一下子冷了起来,但阳光依旧耀眼。远眺瓜达拉马山脉,望见群山之间镜面似的湖泊。心情和天空一样美好。

羱羊的口哨 El silbido del íbice ibérico
我们正准备沿着原路往山下走,草丛里探出头来,齐刷刷地顶着环棱的深色硬角。伊比利亚羱羊!它们是浅棕色的,四肢内侧和腹部的毛色较浅,棕黑色尾巴在白色臀部上很醒目。

我们继续往前走,突然又出现一群羱羊,它们奔向小路左边的山坡,发出剧烈的喘息声,还有一个响亮如口哨一样声音。就在我们疑惑这声音是不是羱羊发出的时候,口哨声再次传来。
玲突然朝着发出哨声的羱羊群吠叫,羱羊迅速奔跑,像离弦的箭一样,跳跃式的奔跑让羱羊的身体跃入空中。伊比利亚羱羊是健壮的山区动物,它们有大且灵活的蹄子,可以在裸露的岩石、陡峭的山坡上奔跑跳跃。

玲!玲也飞奔出去了,它追逐着羱羊,瞬间就跨过蜿蜒的小路,越过草丛和岩石,很快就看不见它的踪影,估计已经跑到了山谷。过了一小会儿我们看见一群羱羊出现在另一座山头,不远处跟着褐色的身影——玲。回来,玲!它早就听不见我们的呼唤。
为你,翻山越岭
Por tí, atravesé la sierra
玲!回来,玲! 即使我们的呼声此起彼伏,纳瓦塞拉达山依旧静寂如初。对面的山峰和我们爬的这座山一样,遍布着金黄的枯草、翠绿的植被和灰秃秃的花岗岩。羱羊的踪影不见了,玲也是。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玲没有回来。

起初,我们追在玲后面——远远的后面,那里没有路,我们顺着草丛和岩石攀爬而下,与跳跃的羱羊以及奔跑的猎狗比起来,那样子一定可笑极了——缓慢又徒劳。最后我们决定分头去找玲,Eva继续沿着玲奔跑的方向往山谷走,我返回山顶等在玲一开始飞奔追羱羊的路边,马克去山脚下我们停车的地方——玲也许会从别的路返回到这两个地方。
半山腰上,红格子身影在草丛和岩石堆里若影若现。玲!我们呼唤着。玲还是没有回来。要是玲真的跑丢了,它也许会被好心人捡到,送到动物保护机构,它身上的芯片里有关于它的所有信息,它会被送回家。可要是它遇到什么事情了呢?掉进沟壑或者奔跑时被尖锐的岩石划伤?绵延的群山中,它在哪儿?

我还没有达到山顶,马克也还未走到山脚下,就听见Eva的喊声——找到啦!那声音若即若离,是真的吗?我往半山腰看红格子衬衫,她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挥着手,玲在她身旁——那小小的褐色身影像是价值连城的宝石。

我们重新走在了山间小路上,玲的前肢腕骨处的皮毛渗着血迹,也许奔跑时那些尖锐的岩石划伤了它,庆幸的是并无大碍。Eva心疼地抚摸着玲的头, 她说玲回来了让她心生感动,更加信任玲,也感觉到玲对她的依恋。我们要继续赶路,玲依旧走在最前面,它比上山时少了一些活力,追逐羱羊让它疲惫不堪,可它还是欢快的。同样疲惫却欢快的还有我们,尤其是Eva,为了玲翻山越岭的Eva。
撰文 / 摄影:潇潇和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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