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
查看话题 >大话聊斋——大学少年奇遇记
话说公元二零一八年六月，高考闭幕，天下学子为之欣喜，禁欲十二年之苦尽情发泄，或勾栏瓦肆豪饮通宵、或网虫公寓白昼颠倒、或灯红酒绿尽情放歌，不肖几日，精神耗尽，整日里昏昏沉沉、双目迷蒙，眼看大学通知书将到，不知意欲何为？
只说那六朝古都、秦淮河畔，有一少年书生学子，高中时期即好古文、历史，又好他人所不为之事。是日，八百里飞雁传书，录取通知书遂至，其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京都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书生内心甚喜，遥望北方，早已是去心似箭，思来想去，北上京师无外乎飞机耶！火车耶！汽车耶！尽是些庸夫俗人选择，自己饱读诗书数载，岂能就此去雅还俗？细细忖道：不如向那旅行驴友借鉴，从南京至北京，权且骑行过去罢了！
次日便收拾行囊，挑选行具，七日有余，一切就绪，遂辞别父母，向北而去，直奔京师。
行了数日，已是八月将尽，眼看开学在即，才骑行至山东地界，因天气清朗，四周景色煞是怡人，既是赏花鉴溪，又是恐有开学延期，贪走了几时，不觉天色已晚，错过了商旅客栈。环顾这荒山野岭，更无甚村落人家，书生不觉心里发慌，急的满头大汗。倏而忽见不远处山林茂密之处传来几缕暮鼓之声，其声悠悠然。书生寻声而往，披荆斩棘，直至门前，只见周遭古境清幽，翠柏环绕，清溪流淌，心中不禁叫到：好一个世隐人家。因天色已昏，书生探近了仔细看来，才晓得是一佛门古刹，这古刹却不同于中原风味的四四方方、中正大气，细细看来倒有几分自己桑梓之乡的风格，有如皖南徽州的徽派建筑，一个个白墙黛瓦、玲珑小巧，恰似秦淮河上的优伶娼妓粉面含羞，却去了举手投足的搔首弄姿。书生甚是不解，这山东地界儿怎的有这般景致，这捐庙之主家想必也是我江南人士，况且这十里方圆又无其他落脚之处，何不就在此处借宿一宿。
书生轻敲朱门，大门打开，里面随即转出一个小沙弥，面目清秀，素白僧衣，双手合十向书生行礼道：“见过施主，看你这玉树临风，白净面皮，想必也是个读书人，天色已晚，不知施主此来有何贵干？可为布施？可为借宿？可为游玩？容我向师父禀告。”
这书生学子初见这古袍僧衣已觉得有几分古朴之感，听这说话言语更是古色古香，心中煞是惊奇，自己暗暗忖度，此地乃佛门古刹，多些文绉绉的古文古礼，倒也正常。况且这小沙弥便能如此通古，自已身为985大学生也万万不能露怯，幸而腹中尚有几篇文章可用来回答，故也也赶忙回礼道：“小师父问的是，小生乃南京人士，此行正是要进京入学，只因贪图这秀美山川景致，多走了几时路程，不料却错过了沿途客栈、村户人家，而今天色已晚，故而想于贵处借宿一宿，以求安身，明日便早起北行，不敢久居叨扰菩萨，还请求个方便，在下于此先行谢过了。”言罢，又作了一个揖，书生暗自窃喜，自己也算是向这小沙弥说得一二言语，不至于哑口无言，被人讥笑。
小沙弥见状也回礼道：“这有何难，我佛门之地于世人本就是扶危济困之所，如今先生求咫尺之地而安身，怎可回绝？只是还须向寺里师父禀报一声才好，请先生在此稍候，我禀告师祖，去去便回。”说罢，引门往里去了。
良久，庙门打开，里面闪出一个老师父，身后跟着那小沙弥，提着灯笼打着亮子。只见那老师父酱色海青，眉须皆白，只是面皮上却并无半点皱纹，好像那染白了头发的吴秀波，还略显几分英姿，书生甚是惊诧。
老师父合十道：“先生光临鄙庙，未曾远迎，失敬失敬！还望恕罪。”
书生赶忙回礼道：“不急不急，小生也无甚打紧，本是叨扰，又怎敢教师父相迎，真是折煞了小生。”
老师父身子侧着做邀请状，道：“施主说的是，莫说无用，先生请进。”
书生携着自行车探进这清幽古刹，只见院落并无甚大，只是个两进的院子，正中间是大雄宝殿，有几分中正威武气象，两侧是几间厢房，道旁是参天古木，因夜色已深，古木又耸，看不出是何树种，其侧尽是百种花卉，牡丹、木樨、紫萱、山茶应有尽有，且正是开的山花烂漫，花团锦簇，每株古木之侧摆着一尊石兽，居于最尊的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其次是麒麟、饕鬄、赑屃，余下的一些书生也辨认不得清晰是个什么灵兽，欲向这老师父求问，又怕露了怯，失了面子，自己堂堂大学生，也是一表人才，怎会连此都不知，便也就径直走去，不再回想，只是一味称赞：“好个珍奇异兽！”
师父道：“先生，我这陋寺甚是窄小，并无大雅，只是有几间闲屋，这就去给先生收拾收拾，还望莫嫌弃才好”。
书生道：“师父言过了，我这等粗鄙之人能有如此幽雅屋檐安身，已属过往之不及，又何曾敢言嫌弃呢？师父之恩，小生难忘。”
“先生好言”，师父言罢，招来那小沙弥，道：“还不快清扫收拾妥当，引先生过去”。又向书生道：“想必先生还未曾进得食，还请先生安置妥当之后，即刻到后园来，贫僧也好为先生准备几分素饭来。”
那书生腹中早已是饥饿难忍，馋虫直叫，只是嘴上假装斯文说道：“原不该如此劳烦师父，小生胡乱吃得一二馒头干粮亦可，如今师父如此好客，盛情难却，小生又怎好推托，待收拾妥了，立刻前往。”
师父道：“如此甚好，我先去也”。便别了书生，往里去了。
那小沙弥引得书生寻到了厢房也去了，书生入得这闲房，只见青砖铺地，窗明几净，不落一丝一毫尘土。其间置一红木大雕床、一翘头书案、一黄花梨镶金大衣柜，另有一太师椅、几多竹椅，其余小件不必多说，只是这床榻上的被褥泛着红粉，又绣着戏水鸳鸯、喜鹊，嗅鼻一闻还似乎有几分胭脂气不曾散去。书生心中惊疑，环顾这厢房，烛灯摇曳，明暗相协，细细思来倒是像极了个一女子闺房静处，说来也是奇怪，这佛门古刹又怎会有个女子深闺呢？岂不笑话？罢了，罢了，如今腹中饥渴难忍，管它作甚，还是先吃些饭食来的实在，便放了行李转出门去，直至后园。
只见这后园虽不甚宽广，但亦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楼阁，舞榭歌台，山石走兽，碧水清波应有尽有，其侧是依依垂柳，婀娜娑婆，全然不似一个佛门古刹，倒俨然是个江南水乡的官宦人家。
忽而书生身后有声：“先生来也”，原来是那老师父。
书生道：“让老师父久等了，小生惭愧，才看得您这古刹后园清幽雅致，只是有狐疑……”
老师父打断他的言语道：“相公别的不肖说，先去食这素餐才好”，言语未散，裹挟着书生便走，健步如飞，怎似一个耄耋老者的身手。那书生平日里只是用功啃书，连体育课都数月未见了，本就无多少脚力奔走，如今怎吃得他这一拽，险些散了那弱不禁风的骨架子。
那老师父三步并作两步，拽着书生闪进一间膳房，当中间儿摆着一个紫檀八仙桌，其上尽是些龙肝凤胆、走兽飞禽，野味珍馐，桌角摆着一坛陈年老酒，虽看不出什么牌子，但单隔着这些距离闻着那酒香便知那水酒绝非等闲，非茅台、汾酒所不能堪比。
书生间这场面，心中不解，此乃佛门重地，如何能容得下这般的荤腥，但瞧着那老师父待客的热情，服务无微不至，碍于情面，终究未能说出，只是咽于肚中。谁知那老和尚眉眼一扫便知书生心中所想，道：“先生双眉紧锁，想必是为这佛门的荤腥疑惑吧？”书生听和尚言及于此，遂问道：“老师父说的是，小生本不该相问，只是心中甚是不解，还请师父明示。”那老和尚道：“我们佛门修行之人讲究的是‘心诚则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众生不管你先前做过多少恶事，如若最后看破世间百态，一心向善，皈依我佛，便也可成佛。况且早有那济公师父‘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事例，故而只要心中有佛，纵使顿顿酒肉也无妨，若是心中无佛，即使每日吃斋念佛也是枉然。故先生不必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正所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只管吃喝就好，何言其他？”书生听得老和尚所说，心里思索道：心中有佛便无可不为，那假若杀人行凶者言自己心中有佛，杀此人乃佛所调遣，又与那中东原教旨主义的绿教有何不同。言语真是神奇，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罢了！罢了！自己也只是借宿一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小心莫要惹事才好。
随即与那老和尚、小沙弥一同入座。收拾妥当，美酒斟好，书生正欲动箸，只见远处翩翩而来一女子，那女子生的皓齿朱唇，肤白如雪，香艳酥胸，杨柳细腰，着一件皓雪长袍、一双洁白绣花小鞋，姗姗然缓步走来。书生眼见得那国色天香，少妇气韵，蓦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好似想要用眼睛吃了那酥胸鼓起的粉蒸肉似的；双手停杯投箸不能再食；双脚僵直，不能挪动，整个人似那木雕一般，呆坐在那里，再不能动弹分毫。
那书生被迷得五迷三道，全然忘了还身处在酒席宴上，丑态百出，不可尽说。那老和尚早已洞察书生心思，赶忙向那书生道：“先生，这位少女乃是老衲的女子，还望先生不要见怪为好。”只是那书生此时早已意马心猿，魂魄都被那女子勾到九霄云外去了，那里还能听得那老和尚的言语，直至那和尚再三复述，书生才听得明白，心中暗思：“怎么？老和尚竟有女儿？真是天下大奇！这老和尚想必也是一个花和尚，孤居这庙门，以此来骗取香客的香火钱，然后在外包得几个妙龄女子，以此发泄兽欲，与那北京白云观道长一般，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此看来，佛道两届淫魔不少呀！好好的经典名声却被这般狗奴才害了声名。真是可恨，可憎，可悲，可叹！”老和尚看出端倪，道：“小女乃贫僧还未出家时所生，因我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久居于此，可怜我那结发妻子生来薄命，不肖两年也病死过去，只留下这女儿孤苦无依，我虽已是出家之人，然终究不能超脱凡尘之事，故将这女儿带入庙中来，立于身前，如此才得安心。”书生听罢，自知理亏，只是庆幸刚才未直接说出，只是在心中暗想，不然真是丢了天下大学生的脸面，砸了那还未入学的大学招牌，遂道：“原来如此！是小生错怪老师父了。不知这位小姐姐芳龄几何？”老和尚道：“小女名叫紫萱，只因我酷爱养花，小女出生之时院子里的紫萱开得正艳，故而就以花为名，直至如今。小女今朝年及弱冠，若按先生今年高考入大学来看，想必是十八岁的好儿郎，鄙女正好长先生两岁，真可谓郎才女貌啊！”书生听罢，侧目而视，虽说这女子二十岁，但别家女子在这个年岁尽是一番清纯做派，犹如那还未熟透的蜜桃，一口咬下去，口中有几分青涩，又有几分酸苦，而这女子却微微透出一股不属于此等年岁的气韵，真是余韵芳香，有如那高山柑橘，还未曾尝尝味道，已先被那熟透的香气熏得醉倒了。
只见那女子，粉黛含羞，面露桃花，又将那手帕撩起，犹抱琵琶半遮面，好个若隐若现，绰约身影。那书生原本腹中饥饿难耐，另加终日骑行劳累，本想大快朵颐，尽早回客房歇息，不料面前却坐着这般国色天香的女子，平日里那腌臜污秽的做派十分早已收了十一分，整个宴席从始至终都是细嚼慢咽，不露声色，装个正人君子。
良久，宴席已毕，众人散去，各自回屋。书生虽不舍得与美艳女子相处的光阴，无奈各有各的礼数，就连西门大官人那般的夯货也讲个循序渐进，自己怎能丢了脸面呢？况且如今天下读书人窃书能叫偷吗？美名其曰那是鲁迅先生所谓的“拿来主义”，如今这等的风月琐事自然也是“拿来主义”了，因为沾染了读书人、知识分子，性质与那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又有所不同了。平常的地痞流氓调戏个女子，只是冷不丁的摸上一回，至于杀人放火，又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如此的干净利落，尔后，巡警上访，捉拿归案，余生仅仅剩下了牢笼的折磨，留下了铁窗泪。但那所谓的知识分子、操控权力者又有不同，杀人于无形，调戏于无影。杀人放火不需自己动手，追查下来也只是花些黄白之物便可摆平。至于那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则更无甚么要紧，不管家中妻妾如何貌美，如何贤良，雄性天生的占有欲不能为之所困。君不见，那化妆间的门窗尚未关上，黝黑的咸猪手便开始上下其手；那美利坚的大学宴会还未终了，巨富的商贾便已在警局留下了名姓。纵然被爆出丑闻，仍不需惧怕，只是背靠个大哥，花钱请几个软骨文人，写几篇洗白文章，美名其曰“公关”，只因天朝人都是健忘的，如此不出半月，那人又可以人模狗样的装装那所谓的正人君子了，搞慈善，为公益，呵！又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真真儿的是羡慕死个人儿啊！
那书生怎么说也算是读的几本书的少年了，可惜通读《二十四史》也只是装了满肚子的男盗女娼，官还未曾有，钱亦不太多，如今已经开始筹划入学之后学生会主席的美梦了。只是听人说道：“当年蔡元培所谓中国大学自由之精神，如今纯属扯淡，无外乎向钱看，向权看，而那学生会便是掌握众人生死的不二法门，况且不必有甚么真才实学，只需会得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便可轻松上位，说白了只需要一个城墙般厚的脸面，什么《老子》《庄子》都不必知，只需装孙子，在劳民面前冲大爷便好。”
书生思来想去，美梦做的真真儿的，哈喇子流了满地，只觉得想的长远了，忙将思绪收回来，仍旧想那眼前的美人儿，不觉衣襟已沾满了口水，不能自已。
将近子时，忽听得屋外园子中隐隐约约有笙箫之声传来，余音袅袅，如泣如诉，不绝于耳。书生侧耳倾听，那音乐声中还掺杂着几分少女的哭诉声，好不惹人怜爱。书生原本已经宽衣解带准备休息，谁知听得这女子哭泣声，忽而来了兴致，穿戴整齐推门出去，循着那声音按图索骥，一路来到后花园。
只见那花园除了宴席时那般的景色，如今月上柳梢头，凄冷月光又为这园子平添了几分意蕴，宛如一幅泼洒的水墨画，薄雾朦朦，亦真亦幻，让人真不晓得自己是庄子还是那只梦蝶。
书生继续寻声而往，远远望见湖心亭上坐着那位老和尚的美艳少女，白洁长衣，被风吹得凌空纷飞，恰似聂小倩那般的诱惑迷人，缥缈如仙人下凡，美艳似狐仙转世。幸得旁侧有一廊桥，直通湖心亭，也省的了自己架船的辛苦，只是那木制廊桥年久失修，脚踩上去吱吱地响，再加上书生那双笨脚，早已被那女子听到，转过身来望着书生。
只见那女子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满面泪痕，早已花了妆容，失了颜色，只是月光如水，薄雾凄凉，印在那女子身上更显出几分娇羞可爱的神韵，让人不能不怜爱万分。
及至书生到了湖心亭，那女子起身拿捏着娇羞的语气向书生言语。
薄雾微凉，夜色正浓，书生及至湖心亭，那女子略带几分娇羞向书生道：“哥哥缘何深夜至此？”书生道：“小生原本已备入睡，只是耳听得小姐的萧声，余音袅袅，如泣如诉，再添得这凄凉夜色，故而行此月色漫步，寻声而至。一来是为小姐萧声，二来更是为小姐本人。”那女子听得书生说得这般话，赶忙掩面，装得几分含羞，道：“夜半子时，小女子却无事叨扰哥哥，真是折煞小女子了，还望哥哥见谅。”书生道：“这有何妨？况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姑娘这般的红粉佳人也不知迷倒了多少学子，小生又怎敢言说其它呢？”
那女子道：“哥哥说的是”，随即掩面哭了起来。书生见状赶忙抚慰道：“不知妹妹因何事如此伤心？权且告诉哥哥，哥哥为你撑腰，切莫再哭了，这眼泪也引得我心中伤心欲要流泪了”。女子瞪着水汪汪的眼眸向书生说道：“小女子哭泣也不为其它，只是因为家父早已看破红尘，皈依我佛，虽仍是怜爱小女，但姻缘之事终究无法做主，而家母又早亡，吾家在此地也别无其它亲眷，无人牵线搭桥，再加上身居这偌大的庙宇，远离人世繁华，直到如今，竟没有相识的男子，更不肖说什么蓝颜知己了，恐小女子的此生幸福都要在此耽搁了。”书生闻此，暗暗忖道：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个愁嫁的姑娘啊！这般情况，如何是好呀！故而只是在那摇头晃脑，不知所措，半天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女子见书生不言语，说道：“此间晚风甚是寒凉，有什么话还望移步，再与哥哥细细言说”。言罢，搀起书生的胳膊便走，依偎而行。书生见这搀扶着胳膊已是浑身绷紧，又见那女子依偎在怀，更是胆战心惊，头皮发麻，心头小鹿乱撞，掌心冷汗直流。
一路行至那书生的客房，只见里面红烛摇曳，轻纱曼妙，朦朦胧胧，好一个幽会佳所。那女子携着书生半推半就，踱步而至床榻，红帘落幕，鞋袜离脚，似乎只剩下了鱼水之欢。
那女子将书生携至榻前，随即闭了房门，解了帷帐，暗了烛光。那书生也只是行将就木，如死人一般，浑身僵直，不能动弹，全凭那女子号令，只是在那头脑中浮出许多淫词秽语来。忽而东海瀛洲，倭寇仓也空井也空；蓦地欧美西洲，毛子叫也是喊也是。
只见那红烛摇曳，身姿绰约，牡丹花色，魅影传奇。这一个妖女子，上下翻飞，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那一个弱书生，左右摇摆，两三种经验一概不知。只是那“样样精通”为真通，“一概不知”为假知。好一个前攻后守，纵横捭阖，倒凤颠鸾，自在人间。
月上三更天，鸡鸣五更后。那雌雄二人鱼水之欢一夜未眠，及至晨晓才酣然睡去。再醒来已是烈日悬空，艳阳高照，白光刺得书生睁不开眼。再看周遭景致，不觉大惊，原来自己赤身裸体横躺在一荒郊野外，什么亭台楼阁，什么红烛深闺，什么红粉佳人皆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崇山峻岭，遮天蔽日，树木葱葱，荒草萋萋，竟无一件裤头遮身。况且头昏脑涨，眩晕良久，身上阳气已被吸尽，只觉浑身无力，瘫软在地。忽而腹部一阵胀痛，疼痛难忍，定睛一看，只见在那肚子当间儿横亘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虽已缝合，然疼痛异常。那书生赶忙将手捂住，自知进了迷局，中了圈套，仰天长叹一声：“俺的肾没了，啊呀呀！呜呼痛哉！痛哉呜呼！”言罢，声泪俱下，泣不能止，哭爹喊娘，煞是怜人。
正在此时此刻，耳听得那远处传来樵夫的小曲儿：
“昨日里趟风冒雨来到此地
今日里下江南桃杏争春
我愿诸公
酒色财气君莫沾
那吃喝嫖赌莫沾身
淫词秽语不可有
否则聪明反被那聪明误
害了您那好儿郎的命呐！”
几日后，那京都师范大学新生开学，帅哥靓妹齐聚一堂，好不青春，朝气蓬勃。然而其间却有一自命为书生之人，面黄肌瘦，神色暗沉，精神萎靡，双手扶腰，踱步而行，蹒跚而走，却又是一副当代版的朱自清《背影》，只是主角消瘦了些许。
此文看罢，有看官疑惑，为何名为“大话聊斋”，结局却是那偷人肾脏的矛头小贼？这岂不是诓骗我等聊斋鬼狐粉丝吗？
异史氏曰：非为那作者胡言乱语，只是公元一九四九之后，鬼狐不可成精，纵使那已成精的鬼狐也被收编在册，编纂而成《中华鬼怪异闻录》，其上载某某鬼狐，乃为某某省，某某市，某某县，某某乡，某某村鬼氏。只因鬼狐户籍管理甚严酷，故而那些鬼狐之魂也只能游走于某某乡间山野，并不能游荡于城市，故你我等辈近年来皆未听闻其消息。但凡是总有例外，当年为鬼狐编户造册时，有鬼狐言：“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随即挣脱牢笼，遁身于山间田野，闲云野鹤，乃为鬼狐界的“黑户”。然生存终究为第一要义，那隐遁荒野的鬼狐亦要吃要喝，钱财从何而来？故而其中便有鬼狐化身于人形，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或诓骗取人肾脏，或美色诱其仙人跳，或马路横尸讹人钱财，总而言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如此，再试问看官，那偷人肾脏的可是人，是鬼？那被诓肾脏的可是人，是妖？
神、仙、圣、人、妖、魔、鬼、怪，一丘之貉而已！
——2018.9.6 写于雁门关北
大话聊斋系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