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峤过江

大时代是为少数人准备的。——沃兹基
书接前文。
话说温峤领了刘琨的命令出使江左,他的使命有二。一则劝进,鼓励司马睿尽早另起炉灶登基称帝;二则替刘琨美言,叫领导别忘了中原还有这么一位功臣。
这里做个小科普,为何书中一会儿说是江东,一会儿又说是江左(见文章下方原文),其所指是同一个地方,即长江下游以东地区,但是不同于我们常说的“左西右东”,古代刚好相反,以东为左,以西为右,故江东亦称江左。
再说温峤,离开了刘琨就犹如苍龙入海,浑身舒坦。倒不是说他二人关系不好,而是那个舞台实在不适合他发展,刘琨所坚守的并州,南面是匈奴前赵,北面是鲜卑代国,东面是幽州王浚,夹在中间的刘琨靠着和拓跋首领的结盟才得以苟延残喘,别说建功立业了,就连撤退到领导身边都很难。
然而,满怀希望的温峤来到江左一看,呜呼呀,还不如晋阳呢。

那时节东晋王朝刚刚开始创建,当地士族尚未悉数顺服,因此谈不上什么人心稳定欣欣向荣,甚至连基本的法度都没有订立。这就让温峤不由得产生疑虑,司马睿真的是值得辅佐的明君吗?
直到他去拜访了王导。
那天温峤一见面就开始声情并茂的陈说晋怀帝、愍帝被掳到平阳(皆遇害)的悲惨经历,以及社稷宗庙被焚毁,帝王陵墓被夷为平地的骇人景象,真有《诗经》中《黍离》一篇所写的亡国之痛。温峤的这一番话极具感染力,说着说着还哭了,搞得王导也泗泪横流,俩人就差抱头痛哭。
在这一番深刻的交流之后,双方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并且达成共识。
什么共识?
一、祖国生灵涂炭,能毁的已经全毁了——不必再想着去抢救,能保住江东就不错。
二、两位先帝都已受辱,此仇一定要报——尽快叫司马睿践祚,我等才名正言顺。
三、中原是回不去了,我以后打算在这混,您多关照。(关于刘琨交给他的任务,一字未提。)

王导心领神会,当即表示你从今往后就是自己人了。温峤大喜,从丞相府出来,不禁高兴的说:“我们江东有管仲一样的贤相,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至于司马睿比不比得上齐桓公,那根本就不重要。
不久后,王导、周顗、庾亮等人争相与温峤交往,温峤则荣升太子中庶子,与后来的晋明帝,当时的太子司马绍成了好朋友。
恰逢王敦作乱,要行废立之事,温峤力挺太子,才保全其位。明帝即位,立刻拜为侍中,又转为中书令,此时就连王敦也不得不重新估量温峤的价值,并且着意收买,温峤则见风使舵,假意奉迎。王敦不会料到,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挫败他的也正是此人。
明帝病重,将长子司马衍托付给了温峤等七人,温峤不负众望,在咸和二年即帮助陶侃平灭了苏峻、祖约之乱。而后拜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封始安郡公,死后谥曰忠武。
温峤享年四十二岁,按说也不算早夭,但是从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来看,确实是过早的离场了。后人每提及此事,多有做马后炮的,说从温峤的短命就可看出,晋祚之不长矣。
完
【世说新语·言语】三六
温峤初为刘琨使来过江。于时江左营建始尔,纲纪未举。温新至,深有诸虑。既诣王丞相,陈主上幽越、社稷焚灭、山陵夷毁之酷,有黍离之痛。温忠慨深烈,言与泗俱,丞相亦与之对泣。叙情既毕,便深自陈结,丞相亦厚相酬纳。既出,欢然言曰:“江左自有管夷吾,此复何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