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称
街上有一只寂寞的绿邮筒,写黄字。从它身旁走去走来,从未见人往里投信,也不曾见人来取邮件。我想既然它一直立在那儿就一定还是有用的。以前经常看见身穿绿邮衣的邮差开筒取信,通常是上午十一点,下午四点半,一取一大摞,用一只筐子装着。现在如果有人取信,还用得着筐子吗?也许就是个空筒子,里头一封信都没有。很久没有看到绿衣邮差了。偶尔有人敲门给我送稿费单,就是日常打扮,并不穿绿衣服。送报的女人骑着橙色电动车,一身大红。我想写封信投到邮筒里试试,看能不能寄到收信人手中,写给谁呢,没谁,写给自己差不多。可为了这封信我还得去买只笔,买纸,买邮票,买信封,挺麻烦的,还是算了吧。
很多很多年没有写过书信体。在我心里,早就没有那个“你”了。
你,幽幽写来,真有点含情脉脉。
少年爱写信给“你”。我见成年男性的文字极少使用第二人称。倒是女性爱用这个你字,这大概就是男女有别。还爱用君,君就是你。心悦你兮你不知。
对你对君,文字短短长长,都是倾诉。
看到“君”,我常常生出幻觉,那一定是个妙书生,琴剑书箱,潇洒俊逸,不光有好皮囊,灵魂一定美丽。但身边的男人没有一个对得上号。男人这东西,都俗,不俗一定是装的,能够不势利就不错了。当下男人谁能称“君”?谁也不能。女人常常面对的这个君,是她的一个幻像,是结,也是劫。
那个绿邮筒为“你”而设,如果哪天开锁发现筒底躺着一封信,写信的一定是个女人。
这封信递与不递,都没所谓。但出于职业道德,还是递了好。收件人未必真的是“你”。“你”是一个提不起放不下的信仰,是绿邮筒存在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