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碎碎念82:龙葵
南方的菜市场里有龙葵秧出售,算野菜。我很惊奇,网上查了吃法,竟然可以烫炒或做小笼包子等等。孩提时代嘴馋,我不知吃过多少野物,偏偏看不上龙葵——其果子圆溜溜的,由绿变紫,挺可爱,只是味道实在不咋样,与其近亲灯笼泡(姑娘果)、西红柿相差甚远。

龙葵不择地儿,校园、田野、墙角、树下都可以看到它。但一种植物要想博得大众瞩目,通常要具备:鲜艳的花儿,或美味的果实,或高大的身材……总之,得有点“颜值”。以上情状龙葵一项都不具备,它在古代中医眼中,是靠“才华”跻身药柜的。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给了它较大篇幅,言及治疗小便不通、火焰丹毒、诸疮恶肿、吐血不止等多种病症。其中有一条除蚤虱方法,或许今天仍实用:用龙葵叶铺席下,次日脐虱尽死。
有趣的是,李时珍还提及龙葵的一个古老名字:老鸦眼睛草。毫无疑问,乌鸦的眼睛圆溜溜、黑黝黝,正如龙葵成熟的紫黑果子。但这样会不会给人欠吉祥感觉?恰恰相反,李时珍摘录了一种治疗背部痈疡的方法说,用蛤蟆一个,同老鸦眼睛草茎叶一起捣烂,敷上,有“神效”!不知大家是否从中嗅到了“商机”?2018年的中国人,太多看不起病的,若好好研究老祖先留下的土方子,用价廉物美的动植物来对治常见毛病,至少能赚个薄利多销啊!

宋代官员王质是个有品格的人。范仲淹被贬谪到饶州的时候,一般朋友根本不敢接触他,但“(王)质独载酒往饯”。(《宋史·王质传》)说这些,是为了引出他《山水友馀辞》中的“苦菜”诗——
王瓜后,靡草前,荠却苦,荼却甘。贝母花哆哆,龙葵叶团团。
苦菜,苦菜,空山自有闲人爱,竹箸木瓢越甜煞。
——龙葵名字很多,“苦菜”属其一。看来古代有隐居倾向的人,得依靠龙葵等野草保证安宁的生活。所以,龙葵亦是“沾染”了高尚品格的。离开中医语境,龙葵在古代文化中基本默默无闻,或许这正是其“高洁”所在?也有明代大儒王夫之不嫌弃,在《续落花诗三十首》里提及——
白荼红蓼今承乏,燕麦龙葵旧有秋。
乞我逍遥名亦辱,桑条裾惹断云羞。

——其中亦似有抛弃名缰利锁避世独居的意思,“白荼、红蓼”“燕麦、龙葵”都是伴他逍遥生活的小物事儿吧?这一点与亨利·戴维·梭罗的味道完全一致,他在《野果》一书中,也淡淡地提及美国品种的龙葵,大意是:九月初,龙葵果儿绿油油的,中下旬就成熟了。其他啥也没多说。或许我可以根据梭罗的人生与作品,将他所言的龙葵情况,视为“大味至淡”的诗意?
目前中国有人专业种植龙葵,只是不太普及。按照上文提及的龙葵“品格”,以及人们对其认知,估计将来难以普及。就这样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