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碎碎念66:咖啡豆
咖啡初到中国时,曾被一般市民和知识分子误以为是外国的酒、茶乃至鼻烟。嘉庆年间(1796年-1820年)编纂的《广东通志》在“物产·谷类”中记载——
有黑酒,番鬼饭后饮之,云此酒可消食也。

——“黑酒”即黑咖啡饮料。由此推测,咖啡进入中国至今约二百年。一位叫樊增祥的晚清官员兼诗人,留下一首《爽翁惠咖啡,余误为鼻烟》——
苦说茄菲是淡巴,豆香误尽勇卢家。
也如白雪楼中叟,不识人间有岕茶。
——这是1899年的事,离“黑酒”一说至少也有八十年了。连樊先生这样的上层人士都不熟悉咖啡,更别说一般百姓。“茄菲”“淡巴”分别是当时对咖啡、烟草的音译名称。至于将咖啡视为外国茶,在晚清时代的上海、广州等地,十分平常。
中国的第一棵咖啡树,可能出现在云南省大理市宾川县平川镇朱苦拉村——19世纪末,法国传教士田德能不但在那里建造了教堂,还种下一棵咖啡树。另一个说法是:1884年,外国传教士首先将咖啡带到台湾岛的云林县古坑乡。这两个时间点差别不大。就目前而言,中国不算世界上重要的咖啡产地,但已经是很重要的消费国。咖啡馆最多的城市是上海,据2016年的统计,有6500多家。很显然,上海是民国时代乃至今天“小资”云集处,而咖啡馆正好为他们营造了最佳环境。

年轻的钱钟书曾在欧洲留学,某日在《巴黎咖啡馆有见》——
评泊包弹一任人,明灯围里坐愔愔。
绝怜浅笑轻颦态,难忖残羹冷炙心。
开镜凝装劳屡整,停觞薄酒惜馀斟。
角张今夜星辰是,且道宵深怨与深。
——诗的内容其实与咖啡或喝咖啡没啥关系,重点是:钱钟书当时坐在咖啡馆里。这有很强的象征意义。因为晚清至民国时代的知识分子,尤其是留学生群体,对接受与推动咖啡文化,有极大的力量。他们关于咖啡的言论、文章,不但具有广告效应,也深刻地奠定了这种饮料的某种“品位”。比如年轻的翻译家周瘦鹃填《生查子》,其中有句“更啜苦加非(即咖啡),绝似相思味”,就流露了对美女的暧昧

咖啡树上密密麻麻的小果子,远看似李子,果核就是咖啡豆。若非畏寒,它应该广布于中国各地,因为无论花朵还是果实,它都很美。十多年前我在海南兴隆见过咖啡树,据导游说,这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由马来西亚华侨带回的种子。职业种植咖啡的人说,采摘咖啡殊为不易,因为得一粒一粒选择成熟的采摘,是个细活儿。咖啡之所以贵,倒不是因为它稀少,而是太费工夫,包括后期制作。
咖啡的香味令人迷恋,无论它的名字是拿铁、卡布奇诺或玛奇朵。唯有“猫屎咖啡”令我生厌,虽然它的价格远超一般咖啡,也不能令我在面对它时保持淡定。作为麝香猫排泄出的咖啡豆产品,它完全可以亲切地称为“麝香猫咖啡”啊?为何非得突出一个肮脏的字呢?一位佛家朋友如此安慰我:“那个‘屎’字并不肮脏,而是你的心肮脏。事实上,你的心脏、头脑,就在你大肠和膀胱上方不足一米处,你怎么不厌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