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奥运会1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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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奥运转眼十年,这话说起就唏嘘不已。当时做志愿者、看比赛,虽然没有在核心,也算是在风眼旁边晃荡吧。好多乱七八糟的事,导致我如今对奥运会没什么好感。那会儿总给自己找借口说中国如果真正强盛了,应该办自己的盛会,而不是争办别人家的。后来明白,即使你家有房有车能办派对,也不意味着小伙伴乐意跟你一起玩儿。况且在我看来,比起宏大的政治,个体的经历和感受更有价值。
言归正传,那年我上高中,第一次刮胡子,学会打台球,当城市志愿者,给市长信箱写匿名信。很多事情发生过,能记清得不太多,不过还是把我的事放在最后吧。问了四个朋友,先听他们说。没照片你们就遐想吧。
Lelle
有点久远所以得大概回忆一下。暑假在鸟巢看了场没什么印象的奥运田径,跟高中那会儿的朋友一块儿玩玩乐队,在喜欢的音乐杂志上发过一篇碟评,求着编辑才给我20元稿费,人生第一笔工资。然后就是有点俗套的追姑娘记忆,最后就是准备高考吧,那会儿夏天正要上高三,所以其实也没太多课余生活。
周你一脸
奥运会那年,我就有俩印象。一个是当志愿者,维护那自行车比赛,一个就是看伊辛巴耶娃撑杆跳破纪录。自行车比赛就是站街边,戴个小逼帽,穿一身志愿者制服,当人形大柱子,人形隔离带!(接着我问他是不是连运动员的影儿都没看见)别说还真看见了,骑得贼逼快,跟看F1似的就过去了,然后就散了……我们大早晨就站那儿了,等好几个小时,他们骑过去就散了。想象一下,大热天儿的。
框框
二零零八年我上初二,关于这一年的记忆已经模糊到只剩片段。年初,新闻里播南方寒灾,树枝被冰包裹的样子很美;五一二那天看到大地震消息的时候还在给同学过生日;夏天满北京城的奥运气氛,与空调、蒲扇和西瓜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学校还组织看一场比赛,但我连什么项目都记不起来了;以及耳机里循环播放的的 Eminem……
一切记忆都依靠公众事件才能回想起来,单纯与自己有关的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人果真是群居动物,可怕。
市民王先生
零八年奥运,其实作为京外青年,奥运会无非是活在特定时间点上,透过荧幕上演的幻境了,所以再去回想,满满都是荒谬的不真实感,以至于听到这个话题,还需要用二十四减十得十四,十四是初二这样的方法来定位奥运会和我的关系。
两件小事吧。
全国范围的迎奥运树新风,在主场馆所在的北京,当然是兴师动众,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而在南蛮之地,则简化成让学生们强制延长上课时间进行「体育锻炼」——非要延长上课时间而不是占用别的课程时间,无非是为稳住升学率,当时破口大骂的事情,现在想想也能理解。再有就是甭管是谁家家长,都拉着家里小孩子学两句:welcome to China、Nice to see you 的蹩脚英语,期冀着八方来朝时能不落了面子。
还有就是羽毛球比赛了,说实话我在之前并不关注羽毛球,少有的几次羽毛球经历,也就是陪同家长,和几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一起打发夏夜里难遣的时间。提羽毛球是为了说林丹夺冠的场地,那是我后来大学的运动场。而那场羽毛球比赛让我留下印象,是因为那个夏夜,我挨了顿打,跪在搓衣板上,听着电视机里不急不徐的解说,心中苦闷。当时我对大学完全没有概念,其实我到现在,对未来也完全没有概念。而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与后来的大学有了奇妙的交集。时光流转,一心以为会在广州度过余生的小男孩,却阴差阳错到了北京。零八年那场奥运,看似对我没什么影响,但却又好像不尽如此。
最后轮到我了。
第一件事,大地震当天我们在体育大学蹦来蹦去坐在地上看鬼片
那年全北京试验一套新的广播体操,全北京所有中学抽四个班,我们班被抽中。真他妈有幸。那时候体育课两个班一起上,另一班随便打篮球自由活动,我们就吭哧吭哧跟那做体操。
直到五一二当天,全班被拉到体育大学。手腕上戴着测心率的装置,做广播体操。来回蹦哒。中午管盒饭。下午不能走,全班男生找一间教室,没椅子全坐地上,开电脑用多媒体屏幕看鬼片。我还记得片名叫什么山村老尸。僵尸一出现大伙哈哈大笑。屋里阳气能把鬼顶回去。
晚上回家才知道地震这回事。然后是捐款。坐斜对面的女生手里拿着一百块钱说,为国家做一点贡献。我旁边一哥们笑着说,你那点钱给领导买烟都不够!再后来学校里捐款成了竞赛。二次捐、比着捐,就觉得校领导是拿这事往脸上贴金,遇上大灾大难能攀比的时候他们甭提有多高兴。
这事闹得很不愉快。
后面就是围绕奥运。
第二件事,政治任务就是往脸上贴国旗去你妈的老子睡觉最重要
接着,就是周你一脸说的戴个小逼帽,穿志愿者制服,当人形隔离带的事。我硬是没去,因为暑假早晨想睡觉。班主任在电话里言辞激烈,说政治任务必须到场。我觉得就是有病。后来听说强制往脸上贴国旗小贴画,不贴就是影响市容市貌。大伙等了好几个小时,有的说压根没瞧见运动员,听见一群人疯狂呐喊,然后就散了,有的说瞧见了……
第三件事,看伊辛巴耶娃撑杆跳才知道原来好多奥运比赛是赠票
体育老师带队看演出。女子撑杆跳吧。一路都在和二十多岁的体育老师调侃。场馆里根本没什么人,目之所及都是老师带着学生。敢情都是组织赠票。那场比赛我记住了一个叫伊辛巴耶娃的运动员。她挑战极限高度,一次没跳过去,两次没跳过去,拿着大毯子还是衣服我忘了,往身上一蒙,静神宁思了几分钟,第三次终于跳过去了。破世界纪录。大伙都站起来鼓掌。后来看纪录片《伊卡洛斯》说俄国运动员在普京的授意下普遍用药,片子里就有伊辛巴耶娃,还挺感慨的。
第四件事,当城市志愿者就是蹲坐在小马扎上给歪果仁瞎逼指路
我们当时在双井十字路口西侧当一星期城市志愿者,旁边就是华联超市。所谓城市志愿者,基本上就是在一凉亭底下,穿着志愿者制服坐在小马扎上,有人问路就指路,没人问路就闲扯淡,消磨时光。有个双井街道办事处的大哥负责管我们,现在回想起来,也就是一二十多岁小伙子。大家都闲得蛋疼,有人过来问路,说两句英文挺兴奋的。指的路有些对,有些就是胡来。直到最后一天,实在闲得无聊,我一哥们开始给人强行指路,具体内容如下:
在大街上随便拦俩人问,诶,你知道双子座怎么走么?
大多数情况下对方一愣,摇头说不知道。
整肃谴责脸:不知道?不知道你不问我!
乐此不疲。
第五件事,没想到连一帮学生那几百块钱志愿补贴学校领导都黑
当时做志愿者都有补贴。几百块钱吧。忘记具体多少了。因为各学校都是强迫大家做志愿者的,因此这事在北京,至少是朝阳的学生间是共同回忆。小道消息传得很快:你们学校发补贴了没?直到第二年四月份,各学校在前半年陆陆续续都发了,我们学校就是没发。气不过。我先给双井街道办事处那大哥发信息。他明确表示,志愿者工作结束时,钱就给学校了。
然后我就干了一件事——给北京市市长信箱写匿名信。按照规定,市长信箱是必须在两周内给予回复的,如果两周内不能给予回复,必须给出理由,然后最多延迟两周给出回复。
那是当时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也算是我这辈子参与过的第一次主动维权吧。没想到发匿名信的第二天,学校小喇叭就广播,让各班班长领志愿者补贴,还强调学校收到补贴第一时间就发给了大家……
大概只有我和一帮哥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缺这几百块钱也不会怎么样,就是气不过学校领导,就是不想让这家伙得意而已。报复心比实际利益更重。
拿到钱回家,我很英雄主义地跟父母聊起这件事,然而意外地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们叫我以后少管这种事。争吵两句,结局以我摔筷子进卧室告终。
如今十年过去,我能理解他们的担心吧。
事到如今,我只能说发匿名信这件事,我既不骄傲,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