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 每当我听到这首童谣,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外婆和我的童年。 外婆是地道的农村妇女,生了一个儿子,五个女儿,我妈排行老五,而我又是最小的一个外孙女,所以外婆特别疼我。外婆并不算高,背微驼,一头雪白的齐耳短发,别上两枚黑发卡,特别显眼。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珠微陷但却特别有神,松弛的耳垂上挂着一对似戒指而又比其宽的金耳环(当时乡下老年人的时尚装扮)。从我记事起外婆的耳朵就听不见了,我妈说是因为小时候自己掏耳朵给掏坏了,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但我后来也忘了再去问这个问题。外婆虽然耳朵听不见,但却能从别人的动作表情和唇型理解到别人要表达的意思。我要喝水了,就用手做杯子状,一个劲的往嘴里“灌水”。因为听不见别人的声音,所以外婆说话时嗓门特别大。 外婆和外公两人住在曾外祖父住过的老房子里。白墙黑瓦,是那种古老的建筑样式,屋旁还有一个小菜园子。菜园子很小,只种了点了辣椒,向日葵占了大半园子。但那向日葵单开花,从来不结葵瓜子。后来菜园子不种菜了,外公织了一个竹篱笆做一个小门,里面关了大大小小的鸡。我便从屋内的米坛子里偷偷抓上一把,跑到篱笆门边用力地朝园中一撒,鸡群咯咯地抢米啄。有时把米撒到了某只鸡的背上,其他的鸡就围着那只鸡啄着它的后背,真有趣。外婆屋前有一棵又粗又高的杏子树,挨着还有一颗很老的柚子树,它们的年纪都很大了,是我曾外祖父种下的。两棵树一左一右的,像是保护着房屋的护法。那柚子树下有一大块平平整整的石头和一块磨刀石,外公喜欢坐着那块平整的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烟将镰刀磨得嚯嚯响。屋前的田埂上还种着桃树,桃树又分香桃树、毛桃树、水蜜桃树,边上还有一颗矮矮胖胖的枇杷树和一棵高高瘦瘦的李子树。屋旁边是一小块橘林,十几棵橘子树长得枝繁叶茂的。 春天,屋前屋后的果树都开花了,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怪香的,忍不住要打几个喷嚏。地上的青草长得与脚踝一般高了,外婆牵着两头小白山羊到长满青草的地里去,我跟在后头折一根灌木枝条鞭打小羊的屁股。有时力气大了点,羊惊吓得直往前冲,外婆就会回过头扯着大嗓门:“你招它做什么!”放完羊,外婆提个小篮子要去菜园里摘菜了,这就很好玩了。我学这外婆的样子将大片菠菜叶子摘下来,那菠菜叶特别肥嫩,轻轻地用手指一掐就断了。然后举着大片的菠菜叶当扇子似地在外婆面前晃悠,仿佛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夏天的日子很长,也最快乐。柚子树的叶子长得很青绿,茂密的叶子下结了不少皮球大小黄绿色的柚子,这很吸引我。我用竹篙头对准了一个“球”,往上一顶,啪,一个柚子砸在我头上。我把新生的柚子当足球,当篮球,玩厌了偷偷去厨房拿菜刀切开,看有没有长出果肉。又想玩球了,偷偷地拿起竹竿,外婆见状立马打开喉咙“小家伙,就搞浪费,没长大呢,还想不想吃柚子了”。百无聊赖外婆去屋里找来一根绳子,又拾来一根宽扁的木柴,就着柚子树的横枝做了一个秋千。我就坐在上面腿用力一蹬,荡得老高。后面是外婆急切的声音“招呼好,别摔了,你这孩子!”。有一天柚子树上掉下来个大黑甲虫,我吓得直叫外婆,外婆说那是天牛。天牛?天上的牛吗?到了午饭的时间了,屋内柴火饭的锅巴香飘进我的鼻子。我冲进屋,外婆用锅铲将上面的米饭盛进饭筛里,留下最里面贴过的一层焦黄的锅巴。外婆铲下一块给我,剩下的和着米汤熬成香稠的锅巴粥。夏天过了三分之一,桃子,杏子,枇杷都熟了。外婆搬来一把梯子,我抢着跳上树,将它们全摘下来,外婆就在下面举着篮子接着。外婆生怕我摔下来,在下面不停地喊着:“够了,上面咱不摘了,快下来快下来!” 秋天,小麦黄了,橘子也黄了。我便爬上矮小的橘子树,挑选最黄最大的橘子,三下就剥掉皮吃掉了。我在橘树上一待就是半天,吃撑了就下来,橘子太甜了,一点都不觉得酸。等到橘子全部成熟时,外婆会挑选最大最甜的橘子放在一个大竹筐里说是留给我冬天吃,其余的都挑到市场卖掉了。外婆捡来针叶树的叶子,一层叶子一层橘子,最后用旧床单盖好,和新挖好的红薯放在一起。 冬天,杀了年猪,腊肉一条一条的挂在火坑上面熏烤。外婆在偏房用砖头搭建了一个烤火坑,整个冬天屋内都暖烘烘的。外婆喜欢在火堆的热灰里面捂上几个红薯。慢火烤出来的红薯特别香软,不会太焦太干。而我则喜欢把外婆秋天贮存的橘子放在火上烤,橘皮被烤得发出沁人的清香。有时我会切上一小块腊肉,蘸点油,用竹签串起来也放在火上烤,这时外婆便烤点糍粑。糍粑配烤肉,真的是绝味。 冬去春来,日子一天一天过。外婆已经离开了,永远地睡在了屋后的山坡上。但那白墙黑瓦房依旧矗立在那里,那些果树也越长越大每年都挂满了果子。物是人非,但那份宝贵的回忆依旧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