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喝酒简史

我是不喜欢喝酒的，甚至有点厌恶。或许是我的舌头太钝了，品尝不出所谓酒的“甘美醇香”，也或许是我喝的酒都不够档次，是些劣酒。我所喝过的为数不多的酒中，白酒辣嗓子，红酒略酸且喝了嘴发干，啤酒气太足容易胀气，味道又涩。故此，我是真不喜欢喝酒。

但很多时候，很多东西，并不是凭一个“不喜欢”就可以拒绝的。我的家族庞大，父母双方都有五兄弟姐妹，任意来个家族聚会，都能轻易坐满两桌。不管人多人少，聚在一起总是要喝酒的，对于一个男人更是无可避免。酒，很多时候似乎是充当了男孩通向男人的凭证。酒桌上，喝酒厉害的似乎腰杆子也能挺得更硬一些。

我第一次“正式”喝酒，大是在高考后的一次家族聚会上，考的比预期好一些，于是，在这么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作为明面上的主人公，就不得不喝上几杯了，一位位长辈，得挨个敬过去，聆听他们的“良言”。那时候喝的是啤酒，冰凉苦涩的几杯下肚，醉当然是不至于的，但那股气憋在肚子里是实实在在的不舒服。可乐雪碧喝了之后容易打嗝，出点气，会舒服些，可喝了啤酒这嗝就是打不出。

过了18岁后，高中毕业，又即将上大学，失去了“学生”这重身份的护佑，家里大人是不会再把你当个“孩子”了，至少是在这种场景下。这是一种很矛盾却也及常见的一个情况，家长可以决定你在某个场合下是“成人”或是“未成年人”，从而“因材施教”。我清楚记得的是那晚，我是在被灌了快5瓶啤酒后逃了出去的。

酒桌上的逃离并没有给人“我不能喝酒”的认知，只是在下一次的酒桌上多了一笔谈资，并被语重心长地劝说“喝不了就不喝，可不能跑，这样很没礼貌。”可悲哀的事实是“喝不喝得了”这个标准并不是由我来定的。在我多次表示“喝不了，不想喝”时，总有人会劝我说“这是最后一杯”，最终我也不知道谁的是“最后一杯”。在不停的“最后一杯”下，在一句句“不是还能喝吗”下，我的酒量不断被刷新，最终结果是“他挺能喝的”。他们需要知道我的真实酒量，要探明我的底线，而我总在他们快要成功时逃跑。可能这种行为更激发了他们的胜负欲，他们能想出更多的劝酒词。或许当时就直接躺下会省去很多麻烦，可惜当时并不知道，也或许知道了也干不出来。

喝的最多的一次，该是前年过年的时候，即将毕业，也是我战绩“最辉煌”的一次。年三十晚上喝了大半瓶红酒，年初一中午时有喝了快有两瓶的样子。对于喝酒，我还是没有经验的，喝一口就是半杯或是一杯的，只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喝完就结束了。但酒桌上的人只会觉得我能喝酒，这叫“海量”、“豪爽”，他们会让我喝得慢些，但劝酒并不会停下。红酒是没有啤酒那种胀肚子的难受，但嘴里却容易发干，越喝越干，且胃里发凉。即使讨厌也很难拒绝，得一边喝着，一边听着。“走上社会了一定得喝酒啊，酒一喝，感情上来了，事情就成了大半！”这样的谆谆教诲是不能反驳的，毕竟“你还小，没经历，社会上就是这样的”。更重要的是一旦反驳了，触及了“前辈高人”的自尊心，他们会有更多的生动例子来说服你，让人不禁怀疑他们都是一批背过辞典的人。看着酒桌上的各位，面红耳赤地高谈阔论，此刻我只觉得也很难去深究是不是社会人谈事情一定得喝酒，酒一到，事就稳了。

那天的后果是在电影院里睡了一个下午，这当然是不能外传的。而由于表现得过于“惊艳”，此前家里从没人想过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我喝酒竟喝得这么“厉害”，出乎意料之余似乎对我更多了一种期待感，我隐隐然成了家里的“好手”。这是一种沉重的期待，意味着以后的酒桌上可以和他们一起侃侃而谈，也意味着以后能做出点事迹来。

但遗憾的是，我毕业后既没有考上编制在体制内如鱼得水，也没能进一家大公司积极进取，只在一家前路茫茫小公司做着文职残喘度日，并不需要应酬交际，这让我深感庆幸之余又感有愧于家里的教导无用武之地。这也让我失去了检验家里所教是否正确的机会。不过从公司聚餐或是同学聚会来看，家里的劝酒远比在外面的可怕与难免，毕竟在外，我大多喝得是果汁。

别人喝酒时的那种兴奋我实在是难以理解。酒通常被用来助兴或排忧，可我性格安静内向，更多时表现出一种冷淡，不喜欢喧哗热闹的场景。在酒桌上，我也只是静静的听着其他人在酒精作用下发出的含混不清的语句，看着他们面红耳赤或高兴或生气的样子，从不多说一句话，不参与进去，需要我时才默默地举起杯配合出演。我更难以理解的是明知靠酒精扩大的幸福感会转为对身体的伤害，转移的痛苦感也会在酒醒后加倍袭来，为什么还会义无反顾的沉迷酒精带来的短暂快感？

在喝了“多年”酒后，越发觉得喝酒的无趣，酒后身体的不舒服及嘈杂的环境也越发敏感。满满地，也清楚了，我不喜欢喝酒却在酒席上“尽力演出”，更多的只是为了达到父母及家人的某种“期望”——要开朗些，要会“来事儿”。上一代人想法或许很简单，会喝酒，就能多交几个朋友，多条路，所以他们会在你“长大后”努力训练这种喝酒的能力，无视你是否需要。那他们对吗？或许会对。我也越发地想知道：酒桌上谈的感情、事业，下了酒桌，醒了酒，还作数吗？至少现在，我是不信的。

今年过年时，我用小半杯白酒敬完了桌上的人，就坚持不再多喝了。看着酒桌上的觥筹加错，唾沫横飞，是真觉得没必要去掺一脚。我不喜欢他们的方式，就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就是了。

喝酒时，最常见的劝酒词大概是“喝点酒，高兴高兴”，可是我并不喜欢喝酒，也不会因为喝酒而感到高兴，那有何必为了成全别人的高兴让自己不高兴呢？所幸的是，在拒绝过几次后，也就没人再劝我了，微微喝过几口后也就过了。

早知拒绝如此简单，之前多喝的倒真是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