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
1 喜欢上一束光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在漆黑的夜里,我第一时间找的不是灯,而是你吧。 那我在追寻什么呢? 就这样从关山大道走向牧月瑶台? 还是从来路坎坷走成沧海一栗? 人生能几何。 我背上的行囊上,挂了红花湖摘的霞光,它在闪闪发亮。忽然想起城楼门下告别,那夜的月明如洗,而那个人在我耳边说了什么呢? 算了,走吧,前路无疆呢。 我叫浮子。 浮世如幻影,子当如明灯。 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说,让我为这个尘嚣的俗世,做一盏明灯。 可是我不想做什么明灯。 在我的世界里,我应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不愁烦心,不苦劳累。可是为什么有一股力量驱使我,踏上这无边无际的征途? 那天的我那么盲目就拎起了包裹,放下手里紧攥的诗卷,丢下慌张的父母,就这样开始一路朝南。 一行两年,山遥水远。故乡的炊烟袅袅仿佛还在眼前。 我出门那天,母亲很伤心。 她说, “浮子,记得回来的路。” 我当然记得,因为顺着这条河滩,我能看到你想我的眼。 人大多都充满悲伤,因为每个人都有心伤。我想,我的悲伤,大概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在为何往前行进,却死不回头。 你听说过云舟吗? 就是停留在万丈深渊之间的刻舟。 它们没有来历,也没有未来。 他们就停靠在崖头岸边,等待过往的行人,让他们路路无忧。 “客官,可是要过崖?” “是的,多少船钱?” “客官,船钱自然不能少,可我这里没有俗世钱缘。” “那你要什么?” “一颗真心。” “妥。” 2 白云渡兮, 樵木朝南。 刻舟如火, 百里流风。 云舟漂泊在千山万仞之间,载着一个又一个疲惫的旅人去往对岸。我在刻舟之上,如同一条快要渴死的鱼,在期待终点有池塘。 “客官,你从哪里来?” “从故乡而来。”我笑。 “既然是少年离乡,何故如此匆忙?” “我没有匆忙。” “那你脚上为何穿了褴褛旧鞋?” “母亲备过我新鞋。” “那你身上为何套了褴褛衣衫?” “母亲给过我新衣。” “那为何不着新衣新鞋呢?” “舍不得。” “船家呢?” “嗯?” “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里?” “摆渡?” “是的。” “客官可听过以人渡己?” “何为以人渡已?” 舟子指了指我们脚下又看向我。 “我渡你过了这道崖,便是在渡自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舟子随着云海远去,我踩在了坚实土地上。而我对他记于心海,这就是他渡的一颗真心吗? 高山断崖上的路,通常都是崎岖无常,而我,在努力的拨开眼前的阻碍。 可是心有旁骛,谁能一马平川。 我抱着行囊醒来时,就是这么想的。 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我取下沉重的行囊,靠着一颗枫树坐了下来。 我想喘口气。 还想喝口水。 一个小小的姑娘从一簇花丛里钻了出来。 她的辫子真长,她的眼睛里充斥着满满的好奇。 “你是谁?” 她的声音像清脆的铃铛。 我从身侧解下水嚢,喝了大大一口。 “小姑娘,能不能告诉我这附近哪里有水?” 她愣了一下,又侧头问我。 “你是谁呀?” “你是谁?” 我问她。 “我是阿谷呀~你快告诉我你是谁?” “我叫浮子。” 3 孤独的人,会因为被某个人突然喜欢上而害怕,之后便惶惶不可终日。 或者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所包围,之后受宠若惊,其后又因为担心被舍弃变得忧心仲仲。 阿谷真的是个很好的小姑娘,她细腻,温柔,却又可爱,调皮动人。 她的身上带着香气,她跑来跑去了像是一阵调皮的风。 我靠着树坐了一会儿,就看见了蓝天白云的美妙世界熄了灯。夜晚的我们总是充满遐思,比如关于爱情,关于生活,或者关于现实跟人生。我忽然记起很久以前的我,那时候的我,就那么轻易的喜欢上一个人,然后将所有的人生赌注压在了她身上。 可是,那个人是谁呢?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我一路朝南,是为了什么? “浮子~浮子~你从哪里来呀?” “从故乡而来。” “故乡是什么地方?” “是家。” “家?” “是的。” “那你家在哪里?” “故乡。” “浮子~你喜欢不喜欢太阳?” “不喜欢。” “为什么呀?” “因为太热。” “你要走很远吗?” “我不知道。” “浮子~” “嗯?” “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 “那你喜欢过别人吗?” “喜欢过。” 夜色重起来之后,悲伤便像是大河倾覆一样从头倒灌。我不想说话,靠着枫树沉默不语。阿谷抱着腿坐在我旁边,她轻轻哼着我听不懂的歌谣,在我旁边摇头晃脑。周围的树木跟草丛纠缠在一起,在夜色中看起来仿佛是四面围墙。 我们两个被困在了里面。 阿谷好像一点都不怕。 “阿谷。” “嗯?” “你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呀~” “为什么?” “因为我自从可以记得东西,就一直在这里。”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当然没有。” “那还有谁?” “还有花藤姐姐,跟古木叔叔。” “还有呢,还有松鼠夕羊。” “那它们在哪里呢?” “就在你眼前呀~” 可是我的眼前只有黑暗。 “我看不见。”我说。 “等会就可以看见了。” 阿谷说着话儿,她的的脸仿佛亮了起来。 “你看!”她指着我身后,眼里充满了笑。 我回头看去,顿时见到满眼灯火阑珊。 细马春风,来了扑面烛火桃花。 无数小小的萤火虫排着队跳着舞,它们的美丽跟传说中一模一样。 我的眼前亮了起来,阿谷拉着我的手指指点点。 “你看,这是花藤姐姐,她在对你笑呢。” “你好。”我说。 “你看,这是古木叔叔,他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了,你看这是他的脚。” “他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因为他说,如果把自己埋起来的话,等到了明年,就能长出脖子。” “那这个肯定是夕羊吧。” “对呀对呀。你看他丑丑的尾巴。” 而我最终也没看见花藤跟古木, 当然,也没有看见夕羊。 我看见了初升的太阳。 4 如果问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大概就是我在最爱你的时候离开了你。 可是,我并没有做错呀。 我在新日升起的时候准备启程,背起我的行囊,开始向这里的所有人告别。 我过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是因为我停留在了一个我不该停留的地方吗?人世美好的地方,最悲伤之处莫过于于不属于自己。可是,人生本就是如此吧。 这里的每一处都是这么好,可是我不能停留。我对着花藤跟古木,还有夕羊道了别。 花藤一定开满了鲜花吧,毕竟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良,而且那么漂亮。古木呢,他在明年一定会长出脖子的。 只是他为什么要长脖子呢? 我站起身来,沉重的包袱从地上提起来时候,它仿佛还在说着对泥土的不舍。 我站在清晨的阳光下,看见晶莹的露珠从树叶上滑下去。 阿谷跟我面对这面,她站在红枫树下一声不吭。 她的脸上全是倔强,可她的眼睛里还有一个绝情的我。我该怎么向她道别呢? “我走了。” “再见~” 她笑着笑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到最后还是只剩这句话。我的心里不禁苦涩难言。 愿世间所有离别的人都有重逢。我想。 一路风雨,我跟阿谷离别的第二年的时候,我走进了一个荒芜的城市。 它叫遗忘之城,我大概到了旅程的终点。 一路看惯分离,这个城里全是悲伤。 我在这里看见了爱情,友情,童年,岁月。原来再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会有人弃之如敝履。 我在城里找寻好久一无所获,因为这里好像并不属于我,不,是我不属于它,而我在城里没有留下过任何的东西。我有些沮丧,在我打算离开这里的时候,我遇到了一条会说话的狗。 他长了长长的毛发,还有拖在地上的胡子,他长长的眉毛也遮住了眼睛。我几乎没认出他是一条狗,到后来还是他告诉我的。 “你在寻找什么?” 他问我。 “一个理由。” 我想了好半天,才记起来我寻找的目的。 “是个什么样的理由呢?”他带着我来到了一堆废墟面前。“这儿全是理由,你可以找找,哪一个是你的理由?” 我翻寻半月,一无所获。 那条狗跟我坐在一起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阿谷,想起了父母,还有远在家乡的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回头问那条狗。 “需要理由吗?” 他问我。 需要理由吗?我问起自己。 那夜月色阑珊的时候,我忽然醒悟了过来。 有些事其实并没有原因,而我,只是忘了回头。 我想, 我该回去了。 完结。 谢谢各位看官。 (故事总是简短的故事,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我真心希望每个人都能像一粒晨露。请善待每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回头其实没有太难,可以拥抱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去等待一个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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