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天边的土地,美的好似一个梦境
“在梦中的城市里,他正值青春,而到达依西多拉城时,他已年老,广场上有一堵墙,老人们倚坐在那里看着过往的年轻人,他和这些老人并坐在一起。当初的欲望已是记忆。”——伊塔洛·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伊犁是一场梦境。
从新疆回来好几天了,可还时常处于恍惚之中。天气好的时候,总感觉头顶上依旧是伊犁的那片蓝天。
一周前,和朋友一起去霍尔果斯参加了一个公益活动,顺便走访了伊犁州。朋友最开始邀请我去霍尔果斯的时候,让我兴奋了一下: 这个城市在前不久,还因各个影视公司的事情而火了一阵。我一查地图,霍城就在伊犁州,就更加向往了。
对于伊犁早有耳闻,“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不到伊犁不知新疆之美”。自然风光、历史文化、民族风情,多元要素汇聚的伊犁,虽然远在天涯,却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诱惑。这次前往,对我来说不是访问、旅游,而更像是一场企盼已久的约会。以至于亲自揭开它的面纱时,甚至产生了些既期盼又紧张的心情。
霍城故事
端午节假期第一天,一大早就从北京上飞机,三个半小时后到达乌鲁木齐;在机场休息一个半小时后再上飞机,一个小时后到达伊宁;出机场后便联系上汽车 ,一个小时后就到了霍尔果斯。然后从宾馆步行十几分钟,便来到霍尔果斯国门。一日之内,马不停蹄,从首都直接到了国境边关。时空变换的迅速,让人恍若隔世。

国门前,一队女骑手吸引了所有游客们的目光。 她们面容姣好,穿着盛装,骑在高大的伊犁马上,更显得英姿勃发。我听到她们用汉语和哈萨克语交流,不知道她们哪几个是汉族,哪几个是哈萨克族。在这座边疆小城,随处可见多民族的融合。举目望去,满大街都是古力娜扎、迪丽热巴和佟丽娅——锡伯族因这位女演员而提升了知名度,而伊犁则是锡伯族的重要故乡。

在道路两侧,随处可见在霍尔果斯注册公司的广告牌。而那些寻找跨境电商合伙人的广告,不知道是不是在寻找代购。时值假期,游客们在边境的市场上迸发出了非同寻常的购物热情。哈萨克斯坦的切糕、吉尔吉斯斯坦的蜂蜜、俄罗斯的巧克力和伏特加、东欧的绵羊油......各类中亚和东欧的产品,被游客们大包小包的带走。边贸的繁荣可见一斑,而小城也因此得以迅速成长。

记忆的花香
第二天暂时无事,我从霍尔果斯搭乘一辆旅游大巴,去往赛里木湖。路上首先到的景点,是霍城县的一座薰衣草庄园。事实上,在前一天飞机降落在伊宁机场时,就能看到机舱窗外,是大片紫色的花海。不要惊讶,薰衣草已经成为伊犁州的一张名片,向游客们传达着这里的问候。
伊犁所在天山北麓的伊犁河谷,与世界薰衣草原产地——法国普罗旺斯的维度、气候和土壤非常类似,因此成为继法国普罗旺斯、日本富良野之后,全球的第三大薰衣草种植基地。我们到访的这座薰衣草园,以解忧公主命名——那位在汉代远嫁乌孙国的公主,在历史上留下的芳名,如今融入了薰衣草的芳香之中。

芳草和精油,吸引了诸多女性游客。无论是少女,还是银发老人,纷纷折服于花海的美景,在花前留下倩影,又在商场中带走各类薰衣草制品。
在花园里,薰衣草、神香草、迷迭香、香紫苏、紫雏菊等上百种香草植物争芳斗艳,将六月的伊犁变成花的海洋,伊犁河谷也因此获得了 “花谷”的美誉。

告别薰衣草园后,我们继续一路向北,直达博尔塔拉州境内的的赛里木湖。过了清水河镇后,逐渐进入高山牧区。路边的田野和花海,逐渐被葱绿的山岭所取代。在被绿草覆盖的半山腰,时不时隐约出现的白色毡房,哈萨克的游牧人家在告诉我们:欢迎来到北疆。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
在车上昏昏欲睡时,大家被导游的声音叫醒,迷迷糊糊一瞥窗外的景色,纷纷被震撼惊醒。只见巍峨的山峰从地平线隆起,柔和的山坡上,草原展现着初夏迷人的绿色。繁茂的针叶林点缀在山谷之中,远处的雪山被白云缭绕,更是让人过目难忘。这绝美的景色,让人想起明信片上的瑞士风光。而果子沟大桥,更好似仙女的绸带,在崇山峻岭之间飘荡、穿梭,展现出迷人的曲线。


当沿着不可思议的赛里木湖驶过那个看似十分低矮的松树头子隘口时,又是一番全新景象舒展在眼前。莽莽苍苍的群山,密布的森林,舒缓的草原,刹那间奔向你来,令你猝不及防,令你目不暇接。应当说,那不只是一种记忆,那是一种气势,那是一种境界,那是一种胸怀。于是,伊犁的门扉就从这里为你开启……——《伊犁记忆》
驶过果子沟大桥,再穿过隧道,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车窗右边是无尽的原野和起伏的山峦——正如我在蒙古国所见的景象。而赛里木湖在左边跃然于眼帘,巨大、蔚蓝又清澈。远方的山峰环绕着平静的湖水,水汽和白云缭绕其间,仿佛人间仙境。

辽阔的原野让人心境开阔,平静的湖水让人心绪平和。或许历史上那些因不顺利的仕途而流落新疆的人,都会经历这样的心绪变化。林则徐如此,王蒙也如此。
虎门销烟的英雄林则徐,曾被充军发配伊犁。在这里他被这里壮美的景色所震撼,郁积的心情得以豁然开朗。而在伊犁的许多地方,如今也留有他被发配后,离家前往新疆时所作诗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王蒙则在文革前后,在伊宁市度过人生的十六年。他学习维吾尔语,广泛结交各民族的朋友。伊犁成为了他的第二故乡,也成为他日后许多作品思路的源泉。
王蒙说:“在新疆生活的十六年,我每每惊异于新疆的维吾尔人、哈萨克人、塔塔尔人、乌兹别克人、回族人,还有在新疆定居的汉人,谈起伊犁来竟是那样众口一声,赞不绝口,怀着深情,怀着向往和留恋,怀着自豪,怀着那样忠实和虔敬的崇拜。”


赛里木湖,这座新疆海拔最高的湖泊,是大西洋暖湿气流最后眷顾的地方,因此有“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这样浪漫的称号。从地图上看,湖泊仿佛一颗清澈的蓝色宝石,镶嵌在中亚之心的伊犁河谷中。来自西方的暖湿气流,与这里地形结合,在干燥的内陆腹地,造就出了温软湿润的伊犁河谷。伊犁也被誉为“塞外江南”、“中亚湿岛”和“花城”。
“经过赛里木湖 / 我又奔驰在环湖公路上 / 相对于自己的内心 / 我又要感谢这黄昏的伟大和辽阔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湖水都是平静的 / 细小的浪花不断向岸边用来 / 它们在不停地舔舐着人间的寒冷与灼热——王兴程《天南地北》,载于《伊犁河》杂志
六月的北疆,已经迎来了旅游的旺季。来自天南海北、穿着五颜六色服装的游客们,来到这里与五颜六色的花海相逢。经过了很久的排队和安检,我们终于得以进入湖区。一路上,在湖边看到数十对拍婚纱照的夫妻,可见这里的湖光山色是多么的醉人。
初夏的草原已经完全翠绿,五颜六色的花朵点缀其间,特别是小黄花漫山遍野,煞是好看。而远处茂密的森林,则让人想起蔡琴的歌声:“”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




在这样的美景面前,再华丽的辞藻,对它的描述似乎也是多余。脑子忽然闪过席慕蓉的诗句:“天,这样蓝。树,这样绿。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的安宁和美丽。”
而森林,这森林中的每一片叶子都是沉重深暗的,每一片叶子都深不可测,似乎每一片叶子都能陷进去另一片森林······还有松树和针叶,尖锐清晰地扎着,每一根针尖都抵在一处疼痛上面,整个森林的通彻安静就是它永无止境的敏感。——李娟《我的阿勒泰》
回去的路上,由于大巴是一路返回伊宁,司机就把我放在了清水河镇。我在路边搭上一辆小汽车,车上四个乘客,一个司机,除了我都是哈萨克人。但前排那个姑娘似乎更喜欢讲汉语,特别是说道她新换的手机壳,就用哈萨克语混着汉语,眉飞色舞的向司机介绍。
回到霍尔果斯,来到这座只有几万人口的小城里最繁华的商业街。随便找到一个小饭馆进去,点上一盘羊肉纳仁,两个肉串,再来一碗酸奶子。此刻的我,感觉自己和邻桌的哈萨克人,已无分别,或许只需要再来一匹马。

足球少年
第二天我就和朋友参加了基金会在这边的活动,先是国门中学的文艺汇演。文艺演出时,能看到各个民族绚丽的服饰和多姿的艺术。在多民族汇聚的伊犁,你总能不经意间,遇到一些平时只在地理课本上见到过的民族。比如在这里,就遇到一个裕固族小姑娘,而后在伊宁老城区又碰到一个东乡村的小女孩。他们为这里带来了了多样性的色调,正如那五颜六色的民族服饰一样。


然后到丝路小学开展足球教学活动。上午参加训练的是一队中学生,下午是小学生。从孩子们身穿的球服来看,相当一部分都是C罗和皇马的球迷。三四十个孩子们中,至少看到了五个C罗。而梅西,在他们眼中似乎已经过期,唯一一个出现的阿根廷球星,还是梅西在国家队的替补迪巴拉。
“你们去过内地的城市吗?”教练问道。绝大多数孩子说,没有。“那么你们最想去内地哪个城市?”“广州”,好几个孩子说道。“为什么呢?”“因为广州恒大。”孩子们异口同声。“还有呢?”“上海,因为有上港。”
足球,是他们憧憬外面世界的一扇窗。
一踏上绿茵场,少数民族孩子们的足球天赋马上就展现出来,让人赞叹。你看那个哈萨克男生,穿着C罗的球衣,也像C罗一样在禁区里凌空抽射;再看那个维吾尔族小伙子,像梅西一样一条龙过人,五六个人围着也抢不下他的球,足球总能黏在他的脚上;而锡伯族的守门员,则像诺伊尔一样站在门前,将球门稳稳的掌控于鼓掌之间。




最美的边城
在霍尔果斯的活动结束后,我和朋友便返回伊宁,准备从这里搭飞机回京。当然,回去前在此短暂停留,逛逛这座边城。
我年龄还不算太大,但自诩看多了世事沧桑,对诸多事物特别是城市的评价,难免刻薄。但对于伊宁,实在是无法不赞美它。

伊犁州首府伊宁,在新疆不是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但很有可能是最美、最洋气、最有格调的城市。多民族于此交融,中亚和内地的文化在此交汇。而近代历史上,俄罗斯人又带来了现代文明,直接到今天,斯大林大道的路名还记录着城市的苏俄元素。各路商贾、文人雅士汇聚在伊犁河谷,都市的繁荣就此产生,流光溢彩的城市史就此揭开。即便在今天看来,伊宁依然有着old-money的底气。
周涛散文《伊犁秋天的札记》里就这样描写“伊宁范”:“我到伊犁来过三次,每次都能非常强烈地感觉到某种异样的冰冷和温暖。这不是伊犁的 自然所传达的,伊犁的自然环境永远有着它刚健的妩媚;也不是伊犁的风俗所赋予的,伊犁 的风俗民情是全中国最有味儿、最鲜明也是最幽深的。某种异样的冰冷和温暖,是伊犁州府所在地的伊宁社会散发出来的、像气味一样无法看清的面部表情。这里含有风景这边独好的骄傲和自负,也带着边陲重镇见多识广对什么都不再以为然的轻漠.....”
和新疆的其他城市相比,伊宁具有个性鲜明的风貌和魅力,让它在千城一面的形势下脱颖而出。本地作家张惜妍则在《远方那个有座城》里这么写道“伊宁概念”:“很多人从王蒙先生的作品里,知道了伊犁河、沙枣花、白杨、葡萄、苹果、小花帽、冬不拉等元素,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形成所谓的“伊宁概念”。”
而在伊宁城市所有的元素中,最具魅力的,还是老街区。翻看城市地图,有一片六角形的街区很是吸引眼球。这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由德国工程师瓦斯里规划设计的街区,和霍华德田园城市模型不谋而合。当时新疆实行六大政策:反帝、亲苏、民平、和平、建设、清廉。这片呈六角星形状的街区,就被称作“六大政策街”。



如今的六星街区,依然大量分布着传统的维吾尔族民居,每家每户都像是一个小花园。房子充满俄罗斯风情,有着俄式的坡屋顶和窗棱。而建筑和装饰都采用蓝、绿、红等各种鲜艳的色彩,饱和度高,又异常和谐。你会惊叹于这里家家户户都是色彩大师:天哪,怎么能调和出这样绚丽多彩的颜色?! 房屋颜色是如此之纯,住在这里的人们,仿佛生活在童话中一样。

最让人过目不忘的,就是普遍采用蓝色的外墙。大片蓝色的墙体,会让你觉得似乎来到了地中海沿海的北非小镇,也会让你联想到一部台湾电影的名字——《蓝色大门》。蓝色的墙,和蓝色的天空一样纯净,有时候甚至分不清两者,它们共同构成了魅力无穷的“伊犁蓝”。或许建造者原本就想将两者融为一体,这样在老城的漫步,也如同在天空中的行走一般,心情也敞亮起来。此刻斜射在蓝色墙面的光线,也变的异常柔和,好似一首歌曲的名字:《阳光变成淡蓝色》。

爱情是什麽颜色的,如果忧郁是蓝色的。快乐是什麽颜色的,如果寂寞是灰色的。天空是什麽颜色的,如果汪洋是蓝色的。我说天空也是蓝色的,因为他们彼此相爱了。——羽泉《叶子》
老街区的多民族元素,也让人目不暇接。穿过维吾尔族民居的街坊,能看到哈萨克族的马具店;俄罗斯族的东正教堂的十字架远远的出现在天际线,而它们的大列巴也摆在面包店外;塔塔尔族的服装店和乌兹别克族冰淇淋店相邻,而旁边的回族的大妈则招呼你去她的饭店就餐;这时你可能听到不知谁家飘出的手风琴声,欢快的节奏极具民族特色。多民族融合,就像这里民居五颜六色的色彩一样,共同组成了多样的美。
另一片老城区,则是开辟为旅游景点的喀赞其。尽管有不少游客前来,但这里的人们依然保持了传统的日常生活。在老城区漫步,没有固定的路线,也没有非去不可的景点。随便找到一个小巷子进去,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不少民居已成为游客接待点,可以进去参观。维吾尔族大妈会递给你一个冰淇淋,并邀请你坐在院子里休息。院子设有土炕,是休息、餐饮的地方。院里栽有各色花卉、葡萄和果树,墙上挂着精美的壁毯,前廊的石膏雕花华美异常,整个院落华丽、美观且干净,仿佛艺术品一般的精致。




这里的大街曲折,小巷密布,如同卡尔维诺的书名《蛛巢小径》。不用担心迷路,随便找个路边的椅子坐下,就是发呆的一个下午,也是很好的经历。当你坐下,会发现还有许多的老人、孩子、男人和女人也都在静静地坐树荫下、花丛旁,悠闲的享受着生活。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
因此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那种不紧不慢生活气息。这种气息,与许多往昔的美好一样,在如今大城市的工业流水线、资本运作、地产开发的过程中,已经被我们所抛弃。
除去学区房、豪车和奢侈品的物质刺激,我们已经多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普通的、日常生活带来的幸福感了呢?"到底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幸好在伊宁,我们又能重新找到它。
而伊犁的幸福感,也就来源以这种生活气息,以及由此派生出的对于生活的享乐。正如阿拉提·阿斯木所言:“一个伊犁人,要在美好的年龄段里学会享受伊犁,享受伊犁的地理,享受日子和自然风光,享受多种文化的绚烂和刺激,享受从多种语言派生出来的生活方式,享受不同民族固有的浪漫和美好,享受和各族朋友在一起时的那种快活和潇洒。”

最让人难忘的还是花。路边、每家每户的门口、院子的各个角落,无处没有种植各种花卉:郁金香、海棠、紫丁香、榆叶梅、连翘、樱花、玫瑰、鸡冠花.......果树的花朵也加入了花卉争芳斗艳的舞台,苹果花、石榴花和杏花也不遑多让。于是这里任何时节,都色彩缤纷,城市也明媚起来。
而花香浓郁沁人肺腑,把这里深深的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正如《追忆似水年华》中的话:“当岁月流逝,所有的东西都消失殆尽的时候,唯有空中飘荡的气味还恋恋不散,让往事历历在目。”

入夏后,则是月季的海洋。粉红的月季,和蓝色的院墙,是家家户户的标配。王尔德有名句曰:“一件艺术品就像一朵花一样无用。” 而反过来说,花朵也就像艺术品一样美好且无价。这座城中,有着成千上万个名叫 “古丽”的女性,这个词是花朵的意思,也代表着她们如花般的美丽。
伊宁也因此得到了“花城的别名——维吾尔语叫做“古丽斯坦”(或称为古丽扎城)。而伊犁的古地“蛰失蜜”,则为波斯语“茉莉花”(Jasmin)的音译,尽显城市的浪漫。




街区的魅力同样藏于树荫之中。炎炎夏日,站在太阳下会被晒的脱皮,一旦进入树荫中,便凉爽异常。光晕的斑点打在墙上、路上,和人们的身上,并且随风晃动,仿佛光阴的变换。光明与黑暗互相雕琢着对方的轮廓,记录着四时的更替、藤蔓的变换,以及岁月的年轮。
谁都有过那么一个夏天,天气似乎特别炎热,碧绿的树叶子在风里发出脆响,跃入游泳池的时候,有一刹那的清凉,和几个死党在一起,四处游荡,探寻这个世界神秘莫测的那一部分,一次小小的远足也足以被当做冒险。照例还有个略微年长几岁的女孩子,眉眼翠黑,嘴唇鲜红,是视野里鲜活的仙境。应该去爱她,证明自己已经长大。这不是萌动,倒是懵懂。——韩松落《猛虎细嗅蔷薇》




密布的小巷子不仅适合溜达,两侧也都是各家种植的各类果树。春天的花期过去,夏天便迎来了果子成熟的时节。苹果、桑葚等各种水果压满枝头,经常看到居民们慵懒的走出家门,随意采摘些果子,就能为悠闲的下午茶搭配上小食。尽管如此,果子还是供大于求,经常看到不少果子洒落咋地上,被鸟儿捡食,或者回归大地。

“天太热了,你应该去伊犁河边。”街边公园里,一个东乡族和一个维吾尔族小姑娘对我说。伊犁河,也是城市浪漫之所在。每到黄昏日落时,都会有少数民族的男女,在河边举行婚礼庆典,大家一起围着他们跳舞,欢乐也洋溢在夕阳里。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喜欢去伊犁河边晃悠,不为钓鱼,不为徒步,更不为谈情说爱,只是那么漫无目的地走。走过苹果园,走过芳草湖,走过水塘子,走过旱梁子,在冰封的河边上写字,远观一群野鸭子飞起又落下……—— 蔡立鹏 《就要过的比你慢》
只是时差总是让我有时间错乱之感,直到内地临近半夜,这里会接近黄昏。于是我先去了汉人街寻找小吃,把伊犁河留给了随后一天的行程。
小吃街城市更多的烟火气息。自制饮料、酸奶一块一杯 ,西瓜、哈密瓜一块钱一块,小吃两三块钱一份。随便来到一个摊前,总是很难空手而归,于是最终鼓腹含和。

更有趣的是,这里很少有打包带走的习惯,大家都是买了小吃,就围坐在小摊旁,几个陌生人也临时凑成一桌。生活就像是不彩排的情景剧,这样即兴而随意的展开。



无尽的远方
在伊宁的第二天,我又去往那拉提草原。从伊宁出发一路向东,经过近三百公里的路程,才能到达那拉提草原。我实在佩服这个一日游路线的设计者,一来一回,在路上的时间就有近十个小时,让人在车上彻底的体验了“新疆之大”。
有相当长的路段,左边是荒漠,右边是巩乃斯及沿海湿地。从窗外望去,河水、滩涂、耕地、草原、树林、山峦、云朵,不同要素不断进行着各种排列组合,随手一拍就是大片。

那拉提草原,有着最多哈萨克牧民的草原,这里环境优美,水草丰盛。与内蒙古一望无尽、辽阔的大草原不同。这里的草原,往往位于山坡上,景色更加丰富、立体。森林和草原交替出现,花朵点缀其中。远景往往是雪山,白云和水汽缭绕山间,更是给牧场增加了些许仙气。
如果从远处望去,能看到山坡上有许多平行的纹理,好似斑马的花纹。这纹理既非人工修饰,也非自然造就,而是牛羊啃出来的痕迹。让人不由得感慨生态系统的鬼斧神工造就的艺术品。
山坡有特别平缓、柔和,展现出一种阴柔的曲线美,甚至有些草原被称为“人体草原”。牛羊在山坡上自在的吃草,牧民们骑着马,缓缓走向远处的绽放。自然与人文融为一体,你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体会到岁月的悠长。


李娟在《羊道·深山夏牧场》里这样描写夏日的草原:“夏牧场的确过于悄寂,少有盛大的相聚和庆典。但繁盛的夏牧场本身就是一场盛宴吧?餐布展开之处青草繁生,食物与安宁甜蜜地并置。哪怕是最最普通的一道茶饮,简直都能令人目眩神迷!这正是一年之中最舒适,最丰饶的时光。”




我们游览的时间有限,因此不能进入山林徒步。在伊犁,还有着无数的山坡和草原,期间穿插着像乌孙古道那样的徒步路线。每条路线都有着壮美的景色,能让你身体下地狱的同时,眼睛终日在天堂游走。试想,如果能有一个悠长的假期,在这样的山野间徒步旅行,是多么的美好。
可惜,时间太少,而新疆又太大。仅仅是 新疆一隅的伊犁,主要的景区全部逛下来,估计也得好几个月。更何况,一年四季,不同时节有着不同的美景。如此丰茂的土地,让再长的假期也显得余额不足。
于是只好想象诗和远方:“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从那拉提草原回去时,到城里就十点了,此时再去南郊的伊犁河,怕是来不及看日落了。于是我最终没有去伊犁河,就这么一步之遥的错过。我想起高考后,我读到一个朋友的文字:“世界上总有我们到达不了的地方”。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对于这种遗憾,已经开始释然。
是啊,我们总有到不了的地方,正如近在眼前的伊犁河。
回到北京的那天,我在广播里这样写道:“三个小时前还在乌鲁木齐,一转眼就到了北京中心区。从机场大巴下来,看到过红绿灯都要小跑的马路、庞然大物般的立交桥在张牙舞爪、一眼望去黑灯瞎火高大建筑、路边堆积成小山的共享单车……手机搜索最近的餐馆距离这里三里地,好不容易走过去遇到的还是拉着长脸的服务员……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欢迎回到现实世界。”
里尔克说,“在时间的岁月中,永远没有自己的故乡”。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漂成了生活的常态。整日飞来飞去,故乡的概念日渐单薄。即便住在北京多年,也很难对这里产生故乡的眷恋。
于是只好把旅途中短暂逗留的一些地方,当作心灵寄托之所在。而远方的伊犁,就像梦里的故乡一样,永远留在美好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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