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病还是医生看病还是我看医生？
回国躺了一礼拜，身上湿疹又是大爆发，literally炸了。昨天去看病。
本来我想的剧本是，我去中兴医院，排队挂号 15分钟，医生老阿姨臭了个脸好像昨晚儿子高考成绩 下来和复旦差了六百二十分，我笑嘻嘻像个弱智，递上美国开的药单，医生皱眉，唰唰唰龙飞凤舞几 个大字，你这个湿疹呀，下去验个过敏源，药膏还有伐？有的咯，那洗澡的时候不要拿肥皂死命搓晓得伐，好了下一个。
然后我笑嘻嘻像个弱智，下楼抽血，护士臭了个脸好像昨晚麻将输了一宿，护士抽血技术娴熟，白针 管进红红针管出，全程五秒钟，我一声哎呦妈呀疼都没喊完，最后一个字被卡在喉咙里还没叫出来， 护士说好了下一个。
全程一个小时看病结束，我高高兴兴溜达回老家，去楼下吃一碗咖喱汤的兰州拉面，吃得呼哧呼哧， 吃完甩上十元大钞，大手一挥说老板不用找了下次记得我不吃香菜就行，老板白眼一翻说神经病二两 牛肉面就是十元一碗呀去年就涨价了你不晓得啊。我嘿嘿一笑说不好意思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在长身 体，点的都是四两面，六块钱。老板的白眼不知道是该翻下来还是翻得更厉害一点，只好大手一挥说 有空常来。
然后溜达到车站，啃一根事后小黄瓜吼一首 young for you，啊不，我是说买一杯奶茶然后等车回家。 买的的时候记得不要随手把小票塞到口袋，免得回家被我妈翻出来又可以盘问我半天为什么要买奶茶 知不知道奶茶里全是糖精为什么血糖这么高了还要喝奶茶为什么是全糖不是半糖或者无糖为什么口渴 了不喝茶要喝饮料是不是午饭没吃饱所以午饭到底吃了什么有没有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奶茶要喝 得快一点，我坐车回家 20分钟，下车的时候一定要把空瓶子扔掉不要等到进了小区再扔，讲不定我 妈个鹰眼早就在楼上盯着我了，我一进小区就有小红点点瞄在我脑门上了，所以毁尸灭迹的工作要早 点做好，做晚了就是人赃俱获。
好了，以上都是我对看病一事的幻想，现实嘛，总是不按剧本的咯。
我跟我爸妈说我要去看病。我爸说，小医院看不好的，去华山医院或者曙光医院，想了一下又说你不 信中医就去华山医院吧。
然后我就被我妈摁到华山医院去了。literally摁过去了。我一个二十六岁的大小伙子【误】，看病还要 我妈陪过去？！这是监视！这是软禁！
到了常熟路我就后悔了。我，一个来自XX镇的乡下人，为什么，要到大上海来，自取其辱。那翠绿 的梧桐，那斑驳的树影，无一在对我嘲笑着，小赤佬皮痒了打一顿就好了嘛。（我一路走一路打喷嚏，应该是过敏了。）
医院的门诊大厅里人山人海。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大概就跟 metro north停运三小时晚高峰 人流碰上洋基队主场，此时 grand central的人口密度的 4.7倍那么多。抬头一看显示板，专家门诊全 挂完了只有普通门诊。排队挂号。
嘟挂号费六元请缴费。好了下一个。 嘟挂号费六元请缴费。好了下一个。 嘟挂号费六元请缴费。好了下一个。
到我。诶这张医保卡过期了。哦那用身份证挂号吧。嘟挂号费二十二元请缴费。
拿到挂号单我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23228.这个数字是如此之大我情不自禁的做起了质因数分解。
我妈问我，几号？我说 23228.我妈说，什么？我说 23228. 我妈说，我问你是 A，B，还是C, 哪个门 口排队？我说哪有什么 ABC，那个是专家门诊，我这种嘛就不要给专家添堵了。我是 23228， 2*2*5807，慢慢等吧。我妈不响。屏幕板上跳出一行字，请 21200号之前的患者进入诊疗区。
我妈说，哎呦，还差了三千个号啊。 我说，我觉得 5807是质数。我算不下去，我觉得我考不上北大了。 我妈白了我一眼。 我说这等到什么时候去啊，还不如出去走走找个地方坐坐呢。然后我们下楼沿着乌鲁木齐路乱走。我想的是看到奶茶店一定要喝杯奶茶。加冰，加糖，一口下去血糖轰隆隆隆火箭升天的那种。妈蛋，凭啥从小别的小孩生病就是要啥有啥想啥吃啥，我每次生病都是被摁在家里喝白粥。感冒喝粥，发烧喝粥，得水痘还是喝粥。
走了一圈，口舌生烟。上海老城区路段错综复杂，犹如纽约下城，不似中城横平竖直，亦不似北京中轴对称规规整整。所以绕了一圈，奶茶店没看到，又绕回了医院门口。我妈从包里掏出一瓶水，说， 嘴巴干喝点水。
遂回医院继续等待。幸而在门诊后门开了一个咖啡馆，花三十一块大洋帮我妈买了一杯咖啡，在里面坐着等。我掏出 ipad开始看小黄书【误】。我妈坐立不安抓耳挠腮，十分钟上楼检查一次排号进度。
到下午三点，我妈笑嘻嘻下来，现在动的快了，15分钟能走掉一百个号头了。你再等半小时可以上去 了。 下午三点半。我妈笑嘻嘻下来，2500了，快了快了。你是多少号啊？哦还差 500个号头。 下午四点，我妈笑嘻嘻下来，三万号了。诶呀你紧张啥啦。说错了说错了，是 3000，你是多少号啊？ 哦还差 200个号头。
等到下午四点半。我准备上楼。我妈在一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说，你就别上去嘞，在这坐着占个位，别到时候我等抽血又没地方坐了。 我妈说，来都来了，总归... (不耐烦的打断） 我： When in the Course of human events, it becomes necessary for one people to dissolve the political bands which have connected them with another.... (不耐烦的打断） 我妈：啥东西啊说人话 我：独立宣言，我这么大的人了看医生总归自己看了咯，医患隐私晓得伐. 我妈不响。
我咚咚咚跑上楼。大屏幕上：请 23400号之前的患者进入诊疗区。我笑嘻嘻的把单子递给护士，进入诊疗区，四列队伍，四扇紧闭的房门。 护士在后面吼，你们往里面走，里面人少。我觉得这句话着实 耳熟，电车上适用，地铁上适用，精子赛跑的时候也适用。 望着四条队伍我一时陷入了困惑。跑的快就一定好么？啊不，看上去短的队伍就一定好么，说不定短的队伍是因为排的紧密人群密度大，说不定人反而多呢。就算人真的少队伍动的快也有可能是因为医生急着下班三言两语就打发病人。 一时间我觉得眼前不是四扇门而是四个平行宇宙。或许有一个宇宙里我药到病除生活幸福美满在美国写论文呕心沥血吐血而亡。一个宇宙里医生阿姨苦口婆心劝我这辈子戒了奶茶天天喝白粥。一个宇宙里医生爷叔大惊失色说你这不是湿疹是皮痒啊，我给你开服药回家让你爸妈打一顿，记得竹笋烤肉要用竹竿不要用木棍。一个宇宙里我的湿疹反复发作最后女友弃我而去。
我不要吐血而死，我不要喝白粥，我不要吃竹笋烤肉，我也不想孤独终老啊！
又排了三十分钟，终于得见医生真颜。 我双膝跪地，口呼大夫救我！ 医生说：你有何症状，快快说与我听！ 我（递上美国开的药单）：小人久居西夷，不幸得了湿疹，西夷郎中开了两幅药剂，当时服下药到病 除，怎想今朝回国再度复发。 医生（翻弄药单）：过敏源验了没？ 我：没有 医生：今天太晚了，楼下都下班了，你下次来验吧。不用挂门诊了，过来直接验血就好。这个开的药用完了没？ 我：快用完了.... 医生:那我再个你开一个，这个涂脸上哦。 我：好的好的。
全程 5分钟。排队四小时，看病5分钟。
下楼排队交钱领药。 嘟西药费十二元六毛请缴费。好了下一个。 嘟西药费十八元请缴费。好了下一个。 嘟西药费十元八毛请缴费。好了下一个。
到我。嘟西药费二百四十二元请缴费。 哎呀我 C怎么这么贵，我摸了摸自己的丑脸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窗口里小哥抬头看了我一眼，药还要伐？ 不要了... 好了下一个。
下楼找我妈，我妈坐立不安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看到我过来两手飞舞像动物园的猩猩看到香蕉。我真怕她冲过来问我：考得怎么样？作文题目是啥？数学最后一题做出来了伐？英语听力都听懂了伐？
我走过去。我妈问，医生哪能港？ doctor。我没这么回答因为我不想吃马栗子。 我跟我妈说，湿疹，过敏，今天太晚了验血的都下班 了，没医保药贵的飞起，我美国配5块钱还能用卡，我回美国看算了。 我妈：五块钱，美金啊？ 我：对啊。 我妈白眼翻翻在心里默默计算，二二得四三六十八。
上地铁了，我妈又想起来了，问我，过敏是伐？个么要忌口咯，这腔子肉啊虾啊少吃吃。 扶额。我不要喝白粥。我要喝奶茶。
PS：后来我又想到了一个标题。叫，我看毛病有毛病，毛病看我应如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