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小点声”
“小伙子,小点声”。
8年前,房东儿子敲我的窗户,那天夜里,我看着电视里的足球比赛,叫了——算是献给世界杯的初啼吧。
其实我不喜欢足球,其实那只是我有生以来看球第一次试着去喊叫。
声音不大,气息也不算急促,节奏大概是这样的:噢噢,噢,噢啊。。
“不好意思,呵呵”。
我把电视关了,然后打开了我那时髦的宜家台灯,同时打开了一本看了一半的书。
我想,我爱的只有学习。这才是我真正上瘾的东西。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我发现,8年前的那次敲窗户,算是我这辈子离球迷两个字最近的一次了。
我想一个人看球,如果不被邻居敲过窗,没有被女朋友抱怨过,没有被爸妈嫌弃过,没有耽误过正事,那就不算是真球迷。
但老实说,我是真的不爱足球。自始至终,我都不爱。
我理解不了,为什么几十个男人要围着一个球跑来跑去。
但因为周边的人都看球,而且都爱球。
我想我不能掉队。所以我试着去爱球。
我发现爱球的人,看球时一定会喊,而且喊得越大声越好。
我想如果我想要爱球,当然也得喊。指不定,喊着喊着就爱上了。
也许,爱上足球的人,都是从喊开始的,或者从听别人喊开始的。
只可惜,我的“初叫”就失败了,可谓出师不利。
也许,我就是不会爱上足球的命。
爱学习,也不是我的错。
要怪,大概最该怪的是我当时简陋寒酸的住房条件。
我当时住在北京胡同里的一间平房里。
就是那种没有厕所的房子,上厕所要去街上的公厕,地上两块砖,中间一个坑,哦,不对,是三个坑,坑与坑之间没有挡板,蹲下了,一会一北京大爷也蹲你旁边,再一会他还跟你搭讪:“吃了吗”。
北京的平房当然也是不隔音的。这是我成为球迷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其实不仅看球不能喊,想干点其他的事也不能喊啊。
所以住在这种房子里,人会感到特别的憋屈。
邻居之间要么处得特别亲,要喊大家一起喊,也不用避讳,反正谁干了点什么事,一夜干了几次,大家都有数;要么邻里之间处得就特别别扭,谁也瞧不上谁,谁也别想痛快地喊。
我的房东把她的邻居当敌人看。
老太太私下和我说:“隔壁住一家子混蛋,别招惹他们哈"。
有一次我把钥匙留在了锁孔里,忘了拔就去上班了。
我还没下班呢,老太太打电话给我:“小曾呐,长点心啊,钥匙怎么能留在锁孔里呢。”
“对不起阿姨,我忘记了。”我在电话里道歉。
“你别管了,我已经帮您换了一把锁,重新配了一把钥匙。”虽然锁也没坏,东西也没丢,但阿姨像防贼一般防着同一个小院里的邻居。
在这种氛围里,我想我还是打开台灯吧。黄卷青灯,书里乾坤,更适合我。
再说了,逼着自己看球时大喊大叫,就真的能爱上足球?这个观察,未免可笑。
世上有许多人是伪球迷。
我不是球迷,也不是伪球迷,至多算是一名想成为真球迷而不能的普通吃瓜群众,算是恋人未满,球迷备胎吧。
伪球迷可不一样,不是球迷备胎,而是骨子里不喜欢足球,却假装喜欢足球的人,表面装出真球迷的样子。
伪球迷的形成原因有很多,但大多跟我的心理估计差不多,就是周围人的人尤其是男人都喜欢球的情况下,不得不逼着自己假装喜欢。
我有一次就遇到过这样的压力。一帮人在讨论足球,我坦白说,我不喜欢看球。其中一个女生立马就条件反射似地嘲讽道:“你还是个男人不?”
你看,喜不喜欢看球,变成是不是男人的标准之一。这也就难怪有那么多人逼着自己装球迷了。
我想我也曾经差点就成了伪球迷,好在房东儿子敲窗户,好在不隔音的平房,我才选择忠于自己的内心。
其实球迷有球迷的狂欢,不球迷有不球迷的好处。
多年前,我高三的班主任就告诉过我这个硬道理。
我记得那一年也是世界杯。
6月份的南方小县城,湿热烧心,校园的绿草地好像铺了一层电热毯,教室里电扇不停地旋转。
前途、臭汗、试卷、模拟考,李雷和韩梅梅,世界杯算是唯一能带来点乐趣的额外馈赠。
那天我的班主任冲进教室,向我们公布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同学们,你们的机会来了。世界杯知道吧?这个害人的东西,肯定是要害死不少人滴。而你们,我亲密的好孩子,如果能顶住诱惑,那等于不战而胜。世界杯会帮你们消灭掉许许多多的竞争者。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噢噢。。。。。”
没人理他这个神经病。
但我从中领悟到了一个鲁迅般的真理:优秀,就是别人在看世界杯,你在学习。
不喜欢足球不要紧,甚至也有好处。
再说了,逼着自己当伪球迷,也容易被人识破。
毕竟,真球迷和伪球迷的叫声是不一样的。
看过A片的你,一定了解这点。真高潮和假高潮的叫声,是完全不一样的。
真的球迷能够直面惨淡的人生,叫声有他独有的魅力:
“噢噢噢,,噢,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