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玩儿》
因为喜欢写东西,所以常常被那个旧同学疑问为什么不去投稿。几年前第一次回答时我还说是因为自己不够投稿的水平。待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七八次时,我的答案就成了目前不愿写投稿所规定的东西。
对于我的写,我的评价是三个字,恶趣味。因为我总是起一个有些像样的开始,接着就陷入剧情的平淡。可等那“平淡”走着走着,我又突然会跳出那个一直都在描绘的剧情,变一张鬼脸用作结束。我总是如此,仿佛故意这样,就为了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那一刻。这样的我的确不适合投稿,如若投稿必然要修改掉这样的毛病。可写惯了恶趣味的我却又对此欲罢不能,着实拿自己没有办法,只好暂时放弃投稿。
那个旧同学于是又问我,既然不投稿,为什么又要写。我于是回答,我倒是不想写,但总有故事在我心里反反复复,哪怕那个故事是初中时的一个设想,也让我不断会有去完成它的冲动。后来他问得多了,我便改一下乔治·马洛里的名言,回答道,我不想写,但故事就在那里。
于是,那个旧同学又问,既然不投稿,也不喜欢写,那为什么还要不断改进你的文字,为什么还要不断的写。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么?不断改进不就是为了投稿么?而你又说你不是为了投稿。你现在所做的和你所说的,是多么拧巴的事情。承认吧,你就是个拧巴的人。
对于他一连串的质问,我毫无办法。对于大多数写作者,私下里的写作和投稿的写作标准永远不会相同。我那恶趣味的写法在早一百年前也许还有杂志会刊登。但现在这样的时代里,我这样的写法无疑有些无聊。又何况我是用平淡的语调去写恐怖题材。但虽说是恐怖的题材,却又几乎不说任何恐怖的事。或者不去讲恐怖,只是没头没脑的聊上几句。这样的文章,在现在的时代里,谁会给稿费呢?
但如果不能投稿,我这许多年却着实一直在精进着自己的写作。从不打草稿,三四个小时就完成的一万一千字的《平常心》,到现在用半个月打草稿,写了一周才九千字的《虫子》。天赋上也许是退步了,但对写作的技巧我自觉得是更加理解了。
只是这样的想要强化写作的想法,对于我那个旧同学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过去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幸的是不再与他多聊。但我想如果未来有机会,我倒是会给他推荐这一本《玩儿》。
《玩儿》这本书是相声演员于谦所著,书中内容涉及猫、鸟、鱼、鸽、鹰、狗、马……内容均是于谦自幼或成年后的所玩所感。且玩的对象均是动物,含着乐趣,也带着爱。文字多为口语化。北京话,读起来不腻,看着也不糙。
但书里写着是玩儿,这个玩儿实则却带着些疯。疯在什么地方呢?首先就在“玩儿”要玩儿出个名堂。例如养鸟,不光要知道鸟的品种养法,还要知道这鸟怎么逮。逮来了,养了不光要听叫声,还要训。训得能不拴绳子耍各种把戏,那才最好。玩鹰也差不多,不光要了解鹰,了解了还得训,训了还要养、要陪,要和鹰耗在一起。玩鸽子也是,而且最后还必须要养出自己的鸽群,养出自己的特色。养得能入谱进书,那才是最好。
而您别看在“玩儿”上花这么大精力,费这么大价钱。最后你如果要拿他“玩儿”得的宝贝卖钱,那他可不干。“玩儿”可不是为了钱,“玩儿”就是为了“玩儿”,您看这是不是有些疯么?
我想也许于谦所处的环境是幸福的吧?所以才会长出他这样“玩儿”只是为了乐趣的人。毕竟现今很多自称“玩家”的人,别说斗地主、打麻将这样的玩了,就算是打电子游戏,让他花钱去玩,或者游戏不赚钱,他也是不会去玩的。
你问他为什么不玩。他回你,不赚钱有什么意思。
甚至他看你在游戏上花了钱,也会跑来笑你,3DM上就有现成的盗版,你却花钱玩这个,有意思么?你回他,有意思的东西,为什么不值得花钱。他却只会更觉得你傻。
不过,虽说所处的环境产生了“玩儿”只为了乐趣的人,于谦在文中倒是对让他玩得开心尽兴的那个时代颇有抱怨。且他的抱怨几乎每说完一段就要跳出来一遍,仿佛是在叹气。而他的这种抱怨,不禁让我想起了清八旗的过去。
满清进了关,建了国后,原来用作打天下的八旗军一下子变得无事可做。清朝政府安置了八旗军,围着京城用作保护朝廷的守备军。可一开始零零星星的还有仗可打,还有日常训练可做。待天下太平久了,日常警卫都不需要满族人去做了。八旗军那时候就真的无事可做了。
而且这个无事可做是让八旗军自己都厌恶的无事可做。
也许有人会问,每个月不干活,白给工钱养你,这样的工作有什么可厌恶的。
那你就得知道,国家当时的确每个月都白给八旗军钱,但八旗军,是几乎不允许做任何事情的。为官,不可,经商,不可,种地,不可,甚至想多花钱,搞点投资都不行。军饷每月都发,但领了钱,你就只能回家待着。
那时候的世界又不像现在,有互联网,有电视机。八旗军占着茅坑,想拉屎,别人不让;不拉屎,别人也不让走,这别提让人多难受了。
而且八旗军还是世袭制的。也就是父亲是八旗军,儿子长大也是八旗军。老子成天闲着,儿子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了,也跟老子一样,得成天闲着。而且不是你全家想闲着,是清朝规定你全家都得闲着。
如果你是傻子,什么都不想做还行。万一你做了点什么,尤其是涉及买卖了,那就是犯法。
所以当时的八旗制度,把八旗子弟憋得只能在“玩儿”上较劲。鸟、兽、鱼、鹰,能玩的全都拿来玩。玩儿的时候也讲明了,不是图钱儿,是图“个人无我有,人有我精”的乐儿。而巧的是,恰恰是这清八旗的过去,培养精炼出了老北京人在玩儿上的诸多心思。而相声没落那段时间中,在历史的巧合下,于谦恰恰承接了这段“玩儿”的延续。这无疑是历史的巧合,也是历史对现代人的恩赐。
与想做而不能做只能“玩儿”的清八旗不同,于谦的这一段段为了乐趣而“玩儿”的经历,恰恰回答了那些问“不为钱,图个啥”的人的提问——“玩儿”的确需要钱,但“玩儿”并不一定为了钱。
如此看来,付出,只要能给人乐趣,那便不一定是需要回报的。
当一个人在不计较金钱的情况下,唱歌、跳舞、读书、游戏……但凡自己觉得开心,那就是可以继续下去的。而且不光是继续下去,还会在自己原来的基础上不断的对自己提高要求,提高自己能获得的乐趣。
这时,如果有人看了一眼你,说你做得很棒,那必然是极好的。
但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人过来夸你,你还能自得其乐,那就是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