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

我以为灵魂会走失。所以我的长街两旁贴满了寻人启事和报警电话。还有小朋友与家人走失的自救方法，儿童走失的立案规则。 可是我在哪儿，我是谁？ 这儿没有便利店，也没有我看得见的人。那些A4纸像纸钱一样到处飘飞，糊住大量的窗棂和下水道。我出不去，我出不去了。天没有颜色，天上也没有云，灰白的像化工厂的毒气。街还是那个街，真实的，摸得到的，走着的。仿佛一个梦，一个剩下半拉知觉的梦，流血也出不去，摔碎瓶子也出不去。风很大，但没有方向，充满世界，纸在风里飞，我左手攥着一张，右手攥着一张。我一松手，这个世界就摇摇欲坠，我不知道房子塌了会不会砸在我身上，天上的毒气会不会淹了我，我会不会和这个世界一起从下水道里灰飞烟灭。我出不去，我出不去了。。 我不敢叫，我的声音太难听了，像一个中枪的厉鬼，不是用喉咙发出的声音。 我一直在走，一直在走……太阳不落也不升，不见天黑，可实在，也并没有太阳。我觉得很苦，很累，我的肌肉已经超负荷很久，我的脚心在抽筋，我的咬肌已经肿大，额头和天灵盖也是乌青的。但我不能停下来。。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为什么不能停，我从哪里来。。我也不需要思考和选择，只有这一条街，只有这一个方向。 我会发现，这些漫天飞舞的纸，时而多时而少。初时糊得我七窍都不通，像海风一样噎人，后来渐渐稀疏，可依然满街都是。我有时强行调动脑筋去读他们，去分析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我写的，落款说是我写的，我知道是我写的。。可我看不清楚，读不明白。。我也不知道它们存在的意义，它们保护不了我的，这些东西保护不了我的，它们都很有道理，却也，很没有道理。。因为它们是我写的，而我已经走失了。。我累了，便又一个字也看不清了。。。 我尝试着去放手，一根一根掰开自己的手指头，试着掰断。可我狠不下那个心，觉得痛了，便停下了。可我明明不在乎痛啊？我操纵不灵我的身体，掰开一根手指，就有一阵阴森的恐惧尖叫着往我身体里钻，在我中空的身体里打摆子，像是要把我吃掉。我连路都不能走了，蹲下，蜷缩起来，把头埋进下水道里，把盖子顶在头上……我怕，我受不了，我不可以……请让我不痛吧，我不出去了，求求你，放过我，不要让我痛，不要，不要，求求你…… 风好大，天上都是纸…… 我发现闭上眼睛，我还是可以享受短暂的黑暗。 风好大，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