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自杀了
2018年3月26日,周一,一周工作的第一天,所在的闲散部门却没有什么事务,可是内心总是隐隐的烦躁,说不上来因为什么。为了掩饰表面的无所事事和潜藏内心的焦灼,我站起来,端着陶瓷杯去了茶水间,结满开水站起来的一瞬,眼前一黑,陶瓷杯子碎了一地,好在没有烫伤自己,我在心里极度地安慰自己。
不安感还是在血液内部沸腾,我走到阳台上,解锁手机,看下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微信里有消息,我急忙打开,妈妈发来的:你妹男朋友说联系不到你妹了,说妹你已经离家出走去了S城,你说怎么办才好啊。时间是10点15分。
鉴于我对我妹那个男朋友的了解,我妹讨厌他,他却死缠烂打。那个男生不学无术,是个混混。我心里觉得我妹可能只是为了逃避他。于是,我拿这个理由劝慰了母亲,也立即给妹妹发了一条微信,你在哪里。
十分钟后,没有回应。我坐立不安。
我拨打了她的手机,微信电话,QQ电话。电话关机,微信、QQ无人回应。
我的头立马一片混沌。大脑闪现出无数种可能。妹妹那么自立,高中沉迷上网辍学,在外面打工6年了,打工第2年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学历的重要性,考了会计证,自考拿到了大专学历,本科也在进行中,妹妹么这独立爱学,有上进心,这个渣男想缠着她,她一定是在用计谋离开他,没有回信,可能只是她现在或许恰巧手机没电而已。
妹妹那么爱自由,这个人如此纠缠,断联肯定只是为了离开他而已。明明几天前,我们还在朋友圈互相点赞了。她肯定好好的。
应该没事,我强行安慰自己。但是大脑的混沌感觉并没有减轻一些。
我开始在阳台上走来走去,领导经过的时候,用眼神看了一样我,我又看了一眼手机,已经11点了。该回去工作会了。我走回座位,妈妈的电话来了,带着哭腔,有自称S城的公安局人员打电话说你妹出事了。这时候我反倒表现的很镇定,我怕自己慌张起来,大字不识几个的父母就会手足无措。我说把电话发给我,我打过去问,你现在去镇上公安局,让公安局给这个电话打电话确认事宜。
电话打过去了,警察说,你家人带着户口本过来吧,处理后事,是自杀。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是一场混战。母亲哭天抢地的用电话像所有人哭诉,父亲开车十几个小时带着几个亲人从老家赶来S城,我立即赶往派出所,去了解情况。
事情的经过,在摄像头里好像异常清晰。妹妹自己实施了这场离别剧。她孤身一人走进走出摄像头,买了焦炭,在室内用胶带封闭了门窗缝隙,点燃了酒精和焦炭,坐在那里安然离开。死于CO中毒。她22岁的脸上有挣扎,嘴巴打开,可能最后求生的自然反应,眼睛却紧闭,年轻的脸,干净没有一个痘痘,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她就坐在那里, 仿佛在告诉这个世界,我走了,就当我从没来过。
这种意图在她室内留下的字条上写的清清楚楚。她说我走了,别通知任何人,送到殡仪馆,就好,谢谢警察。
善良的孩子,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还是在为自己麻烦别人而感到歉意。那又是什么促使她走向人生的结局。
警察无从查起。父母不明原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没来现场也没出现在葬礼,或许怕家里人找他麻烦。我终是理智之人,劝慰父亲说,他们是恋爱关系,案发时,2个人不在一个城市,对方有不在场证明,且现场表明这不是他杀,我们不能对男方来硬的,把家里其他任何一个人子再折腾进去,得不偿失。毕竟恋爱里2人就算言语冲突,也不用负刑事责任,如是刑事,警察自然不会放过。他只是不符合道德要求。
父母还是崩溃了,整天整天哭泣。
我请假了一个月,陪父母处理事宜。她太年轻了,因为没有晚辈,晚辈该做的事,在这场丧葬上,我一一代替。我蹲在她的陵棺前望着她的照片眼泪哗哗流,烧了2天的火纸,也和照片说了2天话。封子口的时候,棺木揭开,我抚摸了她的被褥默不作声的哭,出葬时,抱着她的照片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眼泪遮住了前面的路。接下来3晚,和父亲在傍晚去她的坟前,点灯,告诉她别怕。
沿着山中小路往回走的时候,爸爸在前面,我跟在后头,他的白发在风中发抖,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的不就是这种痛。
爸爸几乎整日不说话了,母亲是日日哭泣。我是内心一直有疑虑,在破解妹妹的手机密码这件事上折腾。
一周后,堂哥找了一个朋友,解锁了妹妹的电话。
一切开始变得清晰。
原来是抑郁。
微信里,QQ里,纪录着阿妹近一年的抑郁情况,可是她却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了家人。
我记得我去找她,带她去吃鱼,她笑得很灿烂。
我记得我和她说,有问啥事,千万记得找我,她说好。
可是,她还是没有麻烦任何一个人,自己隐忍了一切。
我开始很自责,为什么看不出她的不高兴,为什么没能当好姐姐。
返回工作岗位后,有一天夜里,那是她离开后的第44天。她进入了我的梦里,梦里她告诉我,自己并没有死,我高兴的不得了,追着她问来龙去脉。醒来,一切空空如也。我努力回忆梦里的情景,想记起那是哪里,是不是回到那里,就能找到失去的阿妹呢。终究没能实现。
母亲还是那个样子,想不通,她总是喃喃自语,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一辈子踏踏实实,没有害人,为什么会这样,想不通。我想告诉母亲,阿妹到死还在恪守善良本分,她是个好姑娘,离开是场意外。想了想,怕母亲不明白,于是,我说:妈,阿妹生病了,一种偶尔想不开,会有寻短见的病,可惜没能及时阻止。母亲眼睛里闪着泪光,说有病该和家里人说,去治啊,咱们砸锅卖铁也要治好她的病啊。我怕母亲自责,加了句:这种病,病人本身并不易察觉,或许这就是阿妹的命。母亲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抹眼泪。
乡下人不懂太多科学,当科学解释不通,或者解释无法理解,他们热衷用这都是命,或许这能宽慰下母亲吧。
我踏上了去工作地的火车,妈妈说:孩子,你要好好的,你可是我和你爸唯一的孩子了 。
我拢了拢长发,忍住眼泪,说:好。
火车开动,母亲的白发在风中抖动,和那夜点灯看见父亲的白发,是一个心境。我想他们都在哭吧。
打开手机,我给爸妈发了一条消息,爸妈,明年你们都来我这里吧,我在周边买个小房,养你们,一家人在一起。
妈回复:好。
爸回复:孩子,别太大压力。明年争取一家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