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痛苦叫做表达障碍
有段时间,辗转于贴吧,朋友圈,Soul, 谷歌博客之间发些碎碎念,发着越来越多的瞬间感想,却不再坐下来好好写些东西了。如果问我,为什么不再写东西,我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来。对百度和微信的删灭堵行为感到深深地失望与不信任,和对发在别处无法被看到听到的恐惧感,也许让我潜意识里觉得,发出的声音,是不重要的,也没有必要交流。有什么话,和自己说说便好了。
语言的创造和发展本质上的根源是社会性的,不管是古埃及象形文字还是玛雅的glyph,从最最古老的文明开始,文字和语言都是为了记载,传播,交流。不仅仅是为了当事人的记忆,还要传达给听众和读者,一种刻意的表达。语言的习得和发展,似乎都离不开交流的本质。婴儿即使不会说话,也在捕捉着周围的一言一行;儿童甚至会自创语言和手势,形成一种秘密的交流方式。到了成人阶段,自创的交流就更多了:数学的公式符合,音乐的五线谱,计算机的二进制语言,学术界常见的jargon, 诸如此类。交流的受众越来越封闭,范围越来越小,以至于一个人必须要花好大的功夫才能精通一个小圈子的语言。各个圈子之间不无互贬,各自用着不同的语言做着差不多的事情,偶尔也要争个你高我低。
那么,拒绝使用语言,也许其实是拒绝融入和交流的一种方式。社会语言学上发现,人们经常会在谈话过程中改变自己原有的口音和说话方式来匹配对方的风格。这点孩子们也有。敏锐地通过说话方式和口音来迅速判断对方的身份和圈子,和爷爷奶奶的说话口音未必和爸爸妈妈一样,在家和在学校的口音也未必一样。自然而然地,潜意识中,和对方交流意味着改变自己原有的风格,前提自然是自发愿意融入和交流的。相反呢?有一种痛苦,叫做表达痛苦。我明白你的一切,却不愿意做出一点点的改变和牺牲。有时候,即使完全明白对方所经历的痛苦,说出的话却完全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意。有时候,语言的表达是贫瘠的,既然语言无法准确地表达,那不如一句话都不说。如果在说话写作前已经既定听众或者读者无法理解语言的内容,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组织语言呢?如果所写的文字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还有必要开始吗? 一种消极地不信任感占据了主导语言的部分,渐渐地形成了交流无能。没有一颗想表达的心,再多的文字也是苍白无力的,就像是MIDI谱写出来的曲子,干巴巴地没有一点色彩。
我想起来传说中的物理学家,卡文迪许,一个罕见的伟大的天才,却过着异常闭塞的社交生活。他不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探索欲望吗? 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许很难理解。现在却慢慢理解了,甚至对那些不惜一切争取署名的人感到深深的鄙夷。心理学家会说这样的反社会社交是病态的,也许吧。我不讨厌这样的人,或许我会讨厌和这样的人交往,因为交流过程中的不知所措会洗刷掉一切兴致勃勃的动机。即使我给别人带来的感受确实就是如此,却要求别人做一个比我更好的交流者,也算是对自己莫大的讽刺了。
我想,也许很多人并不知道我对友谊与亲情的珍视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多。我像是一个真空中的观察者,给人一种冷淡且不易接近的印象,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不是全部。表达痛苦,无法说出口的表达,只好在心中祈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