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间行走
里奥在一个墓碑旁醒过来,看着碑上镌刻的名字——安娜,一股强烈而复杂的情感催促他来到守墓人这里登记。天下着小雨,可是排队登记的人却那么多,多数是身体机能渐渐衰竭的老人们,零星会有几个中年人,而青年人却少之又少。
排了2个多小时,守墓人例行公事的问了一连串问题:“姓名,年龄,看好哪个墓了。”里奥口齿不太清晰地回答道:“里奥,87岁,我想带走安娜。”“是第一次来选墓么。”守墓人的话依旧听不出半点情感。“是的,如果运气好,我真的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安娜,0086327号墓,初龄85岁,今天是8月23,不过你领完安娜的骨灰盒需要去殡仪馆排个队,直到安娜睁眼的一刻才是她具体的生日时辰。”“恩,谢谢你先生。”里奥眼里竟闪出了些许泪花。
里奥抱着安娜的骨灰盒,去殡仪馆排队预约,他要亲眼等待安娜睁眼的一刻。幸而里奥约到了8月24号的早6点,他当晚就把骨灰盒寄存在骨灰寄存处。回家睡了一觉,怀着期待,里奥其实也好像也没怎么睡。
8月24号早6点,里奥如约站在殡仪馆门口,工作人员接过里奥手里的骨灰盒,走进里面的一个房间,把安娜的骨灰倒进一个大炉子,然后加热再冷却。不知过了多久,工作人员推出了一个安详的老人,“安娜,谁是安娜的家属?”里奥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按着工作人员的指示站在一旁,听着工作人员念了一段恭贺词,大致意思是恭贺安娜的诞生。这些大同小异的恭贺词结束后,里奥带着安娜到了本市最大的医院,医生护士们忙前忙后,安娜终于在一瓶输液中醒过来。护士递给里奥一张出生证,上面写着:“8月24日9时33分,安娜,女,85岁。”护士随后将档案报送民政局,不过几日就发下了二人的结婚证。安娜又在医院住了一阵子就和里奥回家了。
里奥和安娜一直没有孩子,他们相濡以沫度过了他们的80大寿,70大寿还有60岁50岁...每天安娜和里奥都要去那条小河边逛逛,手牵着手,彼此间也不言语,一个眼神都能让对方心领神会。广场上,有些跳舞的老头老太太,也有滑旱冰的年轻人,有时还能看见形单影只的流浪汉。里奥和安娜偶尔也会吵架,无非是安娜收好了衣服,里奥却翻的乱七八糟,或是里奥修好了灯管,安娜转眼间又搞坏了。里奥和安娜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浓烈,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年轻。
到了上班的年龄,安娜和里奥两个人不能再每天呆在家里了,政府的养老金也停了,日后工作的每一天他们都要向政府交税,用于城建,用于教育,用于公共事业的建设...当然,还要支付他们之前领取的老年阶段的养老金。日子依旧过着 ,工作的压力虽然不小,但是却一天比一天有劲头,他们越来越年轻,生活也越发丰富。
里奥和安娜自然也面临过婚姻的危机。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主动贴上去的姑娘们很多,不怀好意的男人们也很多。他们两个人各忙各的,话少的可怜。有时里奥回家了,可安娜已经睡着了,有时里奥休假了,可安娜却出差了。那个阶段两个人差点提到了离婚。后来,安娜看着两个人的结婚证,听着里奥讲述87岁那年是如何带回的安娜,如何领取的出生证和结婚证,两人相顾无言,回忆着彼此扶助的晚年生活,那种积淀得深沉的爱,让两人选择要好好生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安娜见红了,里奥慌张地赶到医院,医生的一纸诊断书让他们悲伤欲绝。安娜流产了,他们为这小小的人儿而悲哀,因着他们对孩子对彼此的爱伤怀。他们的孩子既未出生便已死亡,孩子从没赡养过他们一天,他们更没有机会去参与孩子的死亡。他们日后的每天都看着安娜日渐瘪下去的肚子而小心翼翼,知道安娜的验孕棒测出来两道杠而欣喜若狂。
安娜和里奥的爱情令人羡慕,他们终于到了22岁,要开始他们的学生生活了。从大学到高中,他们情感越来越生涩,越来越小心翼翼。他们每天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考试,弹琴,画画,读书,旅行,里奥和安娜明显感觉彼此行将分离,他们好像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只为迎接不知何时来临的永别。高中二年级的某一天,里奥经过安娜的班级,向教室里不经意地瞟上一眼,那个小姑娘面色羞红,轻声抽泣,脸转向门外,恰好两人的目光相聚。这一眼便是二人的分离。安娜和里奥的分别就像两条射线,在这一点以后,连记忆都不再了。
里奥继续他的学生生活,从青年到少年再到儿童。里奥的父母逐渐承担起回报里奥的角色,就好像当初在他们老年时,里奥对他们的照顾一样。时间一晃就过去,里奥已经长成了小婴儿,被助产士抱在怀里,护士为里奥检查了身体的各项指标,然后把他送向母亲的子宫。自那一刻起,一张死亡证明送到他父母手中,里奥走完了他的一生。
如果能够逆着时间行走,这一切是不是会更幸福?这是里奥不曾想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