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

一、

讲台上数学老师额前的头发在吊扇面前一动不动，就像他上课时的表情一样波澜不惊，毫无声色。林芳芳看了看黑板上方白墙的挂钟，和每天一样默默数着时间，可时间慢得像是捉迷藏被发现，索性赌气不走了。林芳芳左手撑着下巴，眼睛直盯着黑板上的板书看，刚想提笔记上解题思路却发现手边的笔不见了。

“林芳芳。”

身后传来比平时更低的声音，林芳芳的肩膀明显愣了一下，她装作不经意地侧过身，但眼睛还在盯着黑板。

“这是你的笔吧？”

林芳芳用余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后接过后方递来的粉色签字笔，点了点头。她正了正身子，看着手上的笔，耳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的脸颊像被手中的笔染上了颜色。

“铃——铃——铃——”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了课把刚才发的模拟卷做一下，晚自习的时候我检查。下课吧。”

二、

数学老师在吵闹的教室里留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林芳芳刚才没听见老师留的作业，正在和同桌接头交谈。江宇看了看林芳芳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梢，没说什么，随口应了一声身后传来的喊声，就和班里的男同学勾肩搭背地出了教室。

每天上午九点十分至九点三十分是广播体操的时间，江宇不喜欢这二十分钟，除了因为班级的位置正好被夏天的太阳照着，还因为林芳芳总是会站在女生队伍的最后一个。男女生列为两队做操，6班男生的队伍比女生队伍短了三分之一，就算江宇每次总会站到最后一个，也从没机会和林芳芳并排过。每天的这二十分钟里，他没机会见到她总是会绑得高高的马尾辫。

江宇站到队伍里，假装地和前方的男生打闹着，眼角的余光却在跟随着和同桌手挽着手走到女生队伍后方的林芳芳。他有时候也喜欢广播体操的这二十分钟，至少不再是看着她的马尾辫，不经意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她笑起来后露出的小小门牙。

“第九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三、

林芳芳站到了队伍最后方，和每天一样。她听着广播里的节奏，懒散地跟着队伍摆动四肢的幅度。她往右边的男生队伍看，江宇站在队伍的后方。他的头发应该是昨天剪的，比昨天看起来短了些。他今天穿的是黑色匡威帆布鞋，换掉昨天的白色球鞋是因为前面的同学后退的时候踩脏了他的鞋沿。做到第二节扩胸运动的时候，江宇随着动作幅度加大，故意捶上前方男生的后背，男生用了两秒骂骂咧咧地踢了他一脚，俩人的笑声被广播轻松地淹没。林芳芳看到后也笑了，和每天一样。她喜欢这二十分钟的广播体操，喜欢在这二十分钟里正大光明地看他。

林芳芳从江宇高二开始就坐在江宇的前桌，其他人都被老师换过座位，只有他俩的位置直到高三了也一动不动。她喜欢上江宇的原因和年级里每个女生一样，成绩好、开朗、阳光帅气。林芳芳很担心自己失去江宇前桌这个位置，从没有主动和江宇说过一句话，努力营造出一种前后桌互不搭理，可以安静学习的氛围。江宇也很少和她说话，两个人好像默默地达成了某种共识，但这种共识有时也让林芳芳有些难过。

“整理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林芳芳做完广播体操的最后一节总是会有点失落，今天的二十分钟，用完了。

四、

做完广播体操后有十分钟可以休息，女生大多选择慢悠悠地走在树荫乘凉，男生则一窝蜂地往休息区的小卖铺跑去。

江宇做完操之后就拉着班里男生往前跑，不顾男生差点绊倒后传来的咒骂声。到了小卖铺的时候店内还没多少人，江宇打开冷气柜拿了两听冰可乐和一瓶冰绿茶，摸了瓶身后觉得太凉，又换了旁边的一瓶。

回到教室里后江宇摸了摸瓶身保证饮料还是冷的后，从口袋掏出一张手纸铺在林芳芳的书桌右上方，随后把冷饮放到纸上。江宇开了手中的冰可乐，和同桌开心地聊些有的没的。没过一会儿就见林芳芳走进了教室，小小的脸上晒出了明显的红晕。林芳芳靠近桌边后发现了桌角的冷饮，还没等她拿起来，江宇就先开了口。

“今天小卖铺买可乐送绿茶，我也不爱喝绿茶，你帮我喝了吧。”江宇说完还扬了扬手中的空可乐罐子，笑着说。

林芳芳有些意外，点了点头说：“谢谢。”说完后从书桌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现在喝吧，还凉着呢，瓶盖我帮你打开了。”江宇装作丢可乐罐的样子，路过林芳芳的时候轻声地说了句。声音很小，但他确保林芳芳可以听得到。丢完垃圾回到座位上，江宇看见前桌的冷饮少了几口，他低下头笑着拿出下节课的物理书放在桌上。

他靠着椅子后背，看着林芳芳马尾辫上的蓝色皮圈。

“昨天是粉色。”江宇小声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