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剑
(一)
阳光很柔和,四周青青的小草蔓延开去,春天已经来了,万物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一切无限美好。天地间唯一不和谐的是她,轻纱质料的衣服已经好脏,手上全是泥土和血迹,到底逃了多久,到底逃了多远,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已经跑了好几天了,只知道姥姥最后催她走,她不肯,姥姥用最后的一丝魔力推开她。她被推离了那个满是血腥味的地方。那个四下里满是厮杀的地方,虽然在黑夜里,可是她还是可以看见每一个噩梦族员残忍的脸和美梦族临死前的英勇,因为梦族的人一直是在黑夜里活动的,他们和人类的作息时间正好相反,所以在黑夜里依然可以看见任何东西,他们的眼睛是世上最亮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珍珠般的光亮。
她想起了那双眼睛,噩梦族王子摩罗加的闪亮的眼睛,在她被姥姥推开的时候,她看见他拿着带血的剑跑向她,她明白了他是想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她庆幸自己终于逃了出来,毕竟姥姥用尽最后的力气就是想保全她。她看了看手中的风铃,这是姥姥最后塞给她的,告诉她这将是她的武器,要她为美梦族报仇。这风铃是姥姥最宝贝的东西,从她懂事以来,姥姥就总是带着它。而现在姥姥死了,美梦族被灭了,天大地广,从今以后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要报仇,要复兴。
可是十五岁的她还什么也不懂啊,姥姥一直怜她自小无双亲,害怕她受任何伤害,努力保护着她,尽力宠着她,可是姥姥,你知道小纱今天会遇到这些吗?
她跑不动了,她好累,好想停下来休息,可是她又担心被噩梦族追上,她现在不能死,她要活下来,要报仇,为姥姥,为美梦族。她咬咬牙,坚持跑下去。她很后悔平时自己没好好练功,每次姥姥教给她魔法,她都不好好学,姥姥看她那样,也不忍心苛责她,才使得今天她体力不足,残存的魔力必须留着,如果噩梦族的人追来,也许还用得上。
突然她看见了在广阔的草原上有一片湖,清澈的湖水召唤着她。的确应该找个地方洗干净自己了,她一向是最爱干净的,而现在已经好久没洗澡,换衣服了。她急切地跑向湖边,蹲下来,她看见水中倒映出她满是血迹和泥土的脸。她侧身掬起水来洗脸,及腰的秀发触到水中。头发是梦国的魔法功力标志,头发越长,魔力越强。而她的头发却这么断。如果它足够长,自己是可以保护姥姥的,而不用看着姥姥倒下去,自己却只能哭泣。
她一点点洗去脸上姥姥的血迹,泪水也一串串往下滑。她越擦拭,泪水越多,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出来,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几天来,她一直想好好哭一场。就趁着现在好好哭一场吧,以后她都不要再哭泣了。而长久的痛哭之后,她就真的很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了,白天正是梦国的睡觉时间,而她又好久没休息了。她放纵自己,想那就再睡一下吧,就休息一会,醒来后就好好打算以后的路。于是她就着旁边的青草,侧躺了下去~
她刚睡着,一个俊美的男人从远处走向她。他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冰脂玉凝的如雪肌肤,柔顺飘逸的亮丽秀发,穿着脏衣服仍掩不住的玲珑身段。她在沉睡中,手中紧握着水晶风铃,睫毛上还带着泪水。美得象易脆的瓷。他忧郁的脸上突然绽出神秘的浅笑~~~
(二)
她醒了过来,已经睡得够久了,该起来了,趁还没有人追来赶快离开,跑到噩梦族找不到的地方,潜心练舞,早日复仇。可是当她睁开眼,看着周围的一切吓了一跳,本能地她连忙看看自己,还好,还是睡前的样子。然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满是鲜花铺成的床上,她睡在一个芳香四溢的洞里。她连忙向外走,想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难道被噩梦族抓住了?她走了出来,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山谷里,这里百花盛开,蝴蝶和彩蜂飞舞,还能听见不远处溪水的欢歌声以及鸟儿鸣叫着唱啸春天,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梦国,回到那个她生活了15年的地方,而她还是那个众人捧在手心的公主。
她低头沉浸在回忆里,突然她的目光触及到满地的长发,那丝般柔顺的长发,那又黑又亮的长发,拖在地上好长好长。有人走向她,她想这就是把她带来这里的人。她向来人望去,全身做好了戒备。等那人走近她,她深为那张容颜所震惊。这是一张多么俊美的脸啊!上天用了多少心思去刻画这张脸,如此俊秀,如此完美,任何美丽的语言都无足形容。她不曾见过这般漂亮的男子,好梦一族的男子已经够漂亮了,可是和他比起来也会相形见绌。也许唯一可以和这张脸相提的只有梦国第一美男--------噩梦族王子摩罗加。可是在摩罗加的身上透出的是黑暗和深邃的气息,而他,他有一种很复杂的气质,仿佛是好梦族人,但又不完全像。难道他和好梦族有着关联?
“你是谁?”他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于是脱口问出。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对着她的方向。她感到了害怕,因为这正是施魔力的方式。她紧握住风铃,想要做顽强的抵抗。她忘了如果他要伤害她,她早没命了。她等着他袭向自己。可是他的手指在空中划了几下,就停止了。
然后她看见一串串蓝色的水珠在空中凝成两个字“梭望”,她立即明白这是他的名字。她暗暗的吃惊,幸好他无心伤害自己,因为他在空中凝成两个字看似简单,其实却是传说中上乘魔法“凌空幻术”,这是一门奇特的魔法,施法者可以在空中用水珠凝成字或者是图画,更甚者可以杀人于无形。但单单只是凝成水珠,就需要很大的内力,因为施法者并不能确定附近哪里有可以用的水,不是什么水都可以用,必须是有灵性的水。定要用内力去感应。当年姥姥练成此术时,她本来缠着姥姥要学的,可是姥姥说她的功力远远不足练此魔法。姥姥也是用了那么久才练成,可眼前这个男子这么年轻就掌握了此术,可见其魔法已经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了。正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梭望又在空中幻化出了字”你?”她知道她是想询问她的情况,她是谁,为什么落到现在这般狼狈地步。可是她又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真相,毕竟她不知道他是否值得相信。她望了望他,他朝她点了点头,空中又凝成一排字“我没法说话,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她这才知道原来他天生不会说话,难怪他一直用“凌空幻术”,毕竟一直用是很伤功力的,本来她还以为他只是炫耀他的魔力呢,看来她是误会他了。同时她也感到遗憾,完美的他原来也是有缺陷的,看来上天也是公平的。她现在总算完全相信他了,相信他不会伤害她,否则她现在也不能平安地站在这里,于是她下定了决心,告诉梭望真相。
“我~”刚一开口,她突然想到他不能说话,那么他能听见自己的话吗。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他又在空中写下“我能听见”。还好。他能听见,于是她娓娓道来“我叫雾离纱,是梦国好梦族的公主,我姥姥是好梦族的族长。可是她~她被噩梦族的人杀掉了,而我逃了出来~~~~~”当她告诉他这些时,他的表情很复杂,她想也许是她的身份吓着他了吧。。。 “那你以后~”他写道。 “我不知道,我只想替姥姥报仇,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目标了。”
“你能打过噩梦族人吗?” “不能,可是我还是要~~”突然她盯着他,像是找到希望似地笑了,惊呼出“太好了!你魔力这么高,你可以教我啊。” 梭望望着她,没有动一下,既不答应也不否定,看来他是在考虑~ “难道你是噩梦族的人?”见他犹豫,她问道。 他摇了摇头,写下“我不是梦国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族的人,从我出生我就住在这里,你晕倒(哦,原来他以为自己是晕倒了)的地方,就是这里的出口,这个地方在水下,进来或出去必须要念口诀,所以你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来伤害你。如果你不报仇,你可以一直生活在这里。”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一定要替姥姥和好梦族的人报仇,否则我就对不起他们。拜托你教我吧!”她的口吻里带了一点乞求。 他又低头陷入思考,然后他抬起头来,像做了一个很伟大的决定似的,坚定地点了点头,也许是被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打动了吧。 她马上欢舞起来,冲向他,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激动地说道:“师父,请受徒弟一拜。” 他连忙制止了她,写道:“我可以教你,但决不收你为徒。以后我每天上午来教你,下午你自己练习,可以吗?你就住在刚才那洞里,至于吃的,我会定时送给你的。” 本来她是习惯晚上练功的,可是她不能让他来适应她的作息,为了报仇,她必须努力。她大声地回答:“好!”,像是要表明她坚定的信念似的。 听见她的回答,他抬起步来准备走开。可他刚一转身,她就叫住他,问道:“你住在哪里,我要怎么找你啊?” 他没有回头,空中几排字浮现“我住在山谷的另一边,你不要去找我,每天我会定时来的。你也不要随处走动,这里到处被施了咒语,如果你走出去,将会受到伤害。等到你想好了要去报仇的那天,我会带你出去的,如果你不听话,我会停止教你。”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亮力的秀发拖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落寞。她总觉得在他的身上有掩饰不住的伤感。而她,真想替他抚平哀愁。她的心泛起不曾有过的涟漪~~~~
(三) 等他已经走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有好多问题她想不通。她觉得他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他明明不是噩梦族的人,那么他为什么又不让她知道他住在哪呢?这个谷中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呢,他为什么不允许她四处走动啊?他为什么答应教她武功,但却好象很伤感呢?好多的疑惑在她心里。但她不能去问他,他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既然他已经答应教自己武功,这就够了,只要能报仇,别的就不去管那么多了。她一直呆在那里,直到天黑,梭望也没有再来,他已经忘了她好久没吃东西了吧。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向洞里走去,希望能借助睡眠消除饥饿。可是当她走进洞里,她太震惊了,整个桌子上全是美味的食物,全是她喜欢的,她高兴极了,顾不得什么,狼吞虎咽起来。而躲在角落的那张脸轻轻一笑,然后离开~~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来了,可是当她走出洞来,他已经站在那里了。他指了指地上的篮子,那是带给她的早餐。她随便吃了一点。他们就开始了。他教给她一些口诀和要领,让她自己慢慢练。魔力这种东西,重要的就是口诀和一些要领,关键是看练者自己的心境和长期练习。教完这些,他就什么也不说地离开了。以后每天的模式都相同,日子就在这样的模式中一天天流走~ 春去秋来,寒暑交易。春天,练习之余,雾离纱就采摘鲜花,布置她所住的洞,或者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夏天在洞外很热,可是她还是坚持练习,他曾经劝过她不要太为难自己,可是她摇摇头,仍然每天坚持,实在又热又累的时候,她就在树下躺着休息,常常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知了在头顶鸣叫着;当秋风起,秋叶飒飒飞的时候,她的魔力已经进步好多。在翻飞的黄叶里,她手中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练习着,如在舞蹈,然而凛冽的杀气让秋叶也颤抖;寒冷的冬季终于来了,时光又转过一个轮回了,飘扬着的雪的精灵落在她身上,天地间一片茫茫,他还是每天来,他走后她还是每天练习,穿着他带来的轻裘,在雪地里,忍着寒冷,想着要早日报仇。 其实在她心里也不明白仇恨是什么,但是她忘不了那些爱着她的人死前的脸,尤其是从小就疼她的姥姥。姥姥的遗言是叫她报仇,叫她重整好梦族,她不能忘记。夜夜临睡前她都提醒自己,深怕仇恨不能再坚持下去。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春又回大地。有一天当梭望指导完正准备离开时,雾离纱拉住了他。
“我要出去。”她说道。
“你准备好了吗?你的魔力并不高。”他写道。
“我要去试一下,不然我一直不得安宁。”
“可是~~~~”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想出去,你就会带我出去的。”他当时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好,我明天来带你出去。”他写完,久久地望着她,她感到莫名其妙和害羞,她想问他怎么了,可是她正要问,他又走了。她又一次感到他当初答应教她魔力时那种忧伤的气息在空中弥漫。她搞不懂为什么,她也不想去想了,她知道想不出答案。 她现在要做的是准备出去报仇的事,早日报了仇,她就可以早日从心里的煎熬中解脱出来。她不想带着仇恨生活,可是她也不知道如果没有仇恨,她又怎么支撑自己。 明天就要离开了,离开这个生活了一年的地方。她早已经爱上这里了,她想永远留在这里,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如果没有报仇的话~
离开了,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此次去报仇,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她也明白自己的魔力可能还是无法打败噩梦族,可是她必须去尝试,已经一年了~~~`
她也舍不得离开他。这一年他耐心地教她,他照顾她的生活,无微不至,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是依赖?是感激?或者是~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旦真的要选择离开,她很痛苦。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山洪爆发,而是平凡日子的一点一滴。他,一点一滴,往她心里去。明天她就走了,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算了吧,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的使命是报仇,和感情无关,她必须压抑自己心里的感受,压抑离开他的伤痛~~ 为了即将到来的明天精力充沛,天一黑,她就睡了,她早已经习惯这样的作息了。可是很多事在心里翻腾,她无法进入睡眠,突然一阵香味飘入她的鼻子里,好香,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甜甜地睡了
(四)
这地方怎么这么熟悉?好象曾经来过。她朦胧地睁开眼睛,渐渐地,她清醒了。这才看清,她躺在当初睡着的湖边,也就是梭望以为她晕倒的地方。她四处张望,没有看见他,却看见前面的地上写了字,一年了,她才看到他的字,铁划银钩,苍尽有力,然而却是向她道别。她这才明白了他是连当面道别的机会也不给她了,所以才会趁她睡着的时候把她送出来。这样也好,既然要走,何必还要见呢。只是还没能感谢他对自己的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救了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教自己武功,然却自己什么也没能回报就离开了。可是,她叹了一口气想到,就这样吧,欠他的情来生再还了,今生已不由己。她站起来,甩甩头,像要把烦恼甩掉。向前走去,嘴角带着微笑,想着他写在地上的话“自己保重!如果还想回来,只要等在湖边,我就明白了。”简洁的话,她却从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关心。只是她明白自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向前走,泪流下来,恋恋不舍~~~
她先回到了好梦族,一片废墟,去年今日,她在这里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她的国家。而今夜,她终于可以报仇了。杂草丛生,像她纷乱的心。此去报仇,如果能成功,她今后要怎么办,难道一个人就能重建好梦族?而如果失败,姥姥临终的遗愿不能完成,自己何颜去见她?
她坐了下来,风铃放在一边,她要理一理她的心情,这般烦乱的心,怎么有把握去打败噩梦族啊。她想了好多,从小时候想到现在。她甚至记得很小的时候,姥姥带她到噩梦族去见的那个漂亮阿姨。那时候噩梦族和好梦族和平共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她也想了梭望,她觉得他像藏着很多秘密,但她也许永远也没法知道了。她甚至也想了摩罗望,她的仇人。她想起很久以前他们。。。算了,一切都过去了!
残阳似血,夜幕就快降临。她必须出发了。无法逃避,这样的时刻还是来到了。拾起风铃,她鼓起勇气站了起来,一脸坚毅地向前走去。而在远处的梭望看来,她的脸上其实还透出巨大的迷茫,突然把血海深仇和复国立业的重担安置在一个瘦弱的肩膀上,怎堪接受?
甩甩头发,以此摆脱那些理不清的烦恼。什么也不要想了,一切等报完仇再说。
终于来到了噩梦族的城门外。城门紧闭着,雾离纱感到疑惑。正值夜晚,是梦族活动时间,城门怎么会紧闭着呢?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今天要来?
不管了,既然已来了,就不能打退堂鼓,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义无返顾地走下去。深吸一口气,她走上前,敲着城门。立即就有人响应了,一切都像是早已安排好了,等着某人到来。
城门被打开,雾离纱抬眼望去,街上空空荡荡,本应该车水马龙的街道,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他,盯着她。清澈的蓝眼睛,看不出一丝表情。双手交织在胸前,他手里拿着那把剑。那把奶奶说过,和风铃相匹配的剑。他的长发拖地,和梭望的长度一致。看来他的功力又见长了。 “你还是来了~~”看着她发愣,他开了口。 “我必须来~”她轻启朱唇,语气里透出忧伤。 “没想到我们会有这样的一天~”他把脸侧过去,不想在她面前露出情感。
“你是噩梦族的王子,我是好梦族的公主。当你父王决定灭掉好梦族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们这样的命运。”她也感到难过。此刻在她脑海里,也回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些美好回忆。那时候,摩罗加的母亲还在,是个很可亲的阿姨,噩梦族和好梦族因为她,一直融洽相处。每年雾离纱和摩罗加都能见上一面。一年一年,感情甚好。每想到,阿姨一走,噩梦族就对好梦族发难。两个昔日心心相惜的伙伴由于各自不可摆脱的身份,竟转眼成为敌人,怎能不难过?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姥姥的话又想起在耳边,“报仇,报仇~”雾离纱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狠下心来。一脸无情或者装着一脸无情地说“废话少说,开始吧~”说完,立即出手,不给摩罗加任何反应的机会。
风铃被祭出,雾离纱手指指着风铃,开始念动咒语。
一鼓强大的力量袭来,摩罗加倒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去抵抗。她的功力远在他之下,他无须出手,只要防御就好。他也不想伤她。
雾离纱也清楚自己和摩罗加之间的差距,只是看他根本不出手,明显是看不去自己,还是很生气。如此一来,更用力出击,变换着各种招式,把梭望教她的种种皆用上了,还是轻易被摩罗加破解。
她已经很累了,他仍然很轻松。她感到了无奈,收回了空中的风铃。 “你从小没有练武的基础,学武后练习时间还不长。所以招式还不够精,破洞很多。”看见她失望,他说道,本是想安慰她。哪料到她听了这话,本来在气恼中,更觉得他是看不起自己。何况今日已决心报仇,她再也不想陷在仇恨的旋涡里了。她又想到了姥姥,想到她因为自己老是不愿学法术,迫不得已教自己的那招法术。她一直未曾用过,姥姥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使用此招。这是她一直隐藏的实力,连梭望也不知道。此刻已是绝境,再不用更待何时?
风铃被收回,雾离纱闭上了眼睛。开始念动姥姥教她的玄咒。看她的神情,摩罗加一脸疑惑。 因为直觉上她念动咒语的样子,不像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幻术。可是他修炼到此般境界,怎还会有他不知道的法术呢,何况雾离纱也未习过武啊!正在他思索之际,雾离纱刚收回手的风铃又被抛了出来,抛向了他。风铃迎面而来,势不可挡。况摩罗加刚走了神,所以风铃迅速飞来,他已失去先机,无从出手。眼看就要重伤于风铃之下,摩罗加无奈,只得把手中的剑抛了出去,以削减风铃的威力,全然不顾父王说的比斗时剑不离身的警告。
其实如果是平时,以摩罗加的功力,根本不需要出剑,只是今日偏偏对手是他心爱之人,从小他就爱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娶她为妻。没想到父王在母亲死后,竟然瞒着他下了毁灭好梦族的命令。等他知道后,赶去救,已经来不及。他为了她还杀了噩梦族那些想要提她头去领赏的人,可她还错误地把他当作了仇人,逃离走了。他知道她有天一定会来报仇,可是他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他害怕的这一天还是来了,他不想伤她,可是她必须置他于死地。
风铃一抛出,雾离纱就吐出血来,跪了下去,全身瘫软。难怪姥姥说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原来它会反噬,使施法者元气大伤。摩罗加看她倒了下去,正准备去扶她,突然自己也吐出血来。一个踉跄,竟也软在地上,使不出力来。原来摩罗加的父王在他小时候,为了使他的功力迅速增长,借用了剑的力量,否则摩罗加不会有今日这般高深功力。这把剑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而是梦族和风铃同等的两大法宝之一,是当年摩罗加母亲的嫁妆。为了培养自己的儿子,摩罗加的父王私下偷偷借用了剑的力量,但又怕摩罗加的母亲发现后大怒,于是连摩罗加也没告诉。但是这种办法的不好处是摩罗加在比斗时,剑不能离身,否则会伤了自己,所以他一再警告他。没想到今日摩罗加遇到此种状况,剑必得离身。于是才会出现这般动弹不得的状况。
今晚摩罗加又支开了所有人,不准任何人来打扰,现在他们只能静静地待在这,等着元气恢复。话说了长久,一切却只发生一瞬间。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是风铃和剑撞在了一起,地上的两人同时抬起头来,想知道梦族两大法宝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没想到风铃和剑交织在一起,接连发出三声清脆的声音,美妙异常,声波在周围环绕。然后出乎意料地,声波围成一个圈,在风铃和剑的上方,开始出现幻象。
幻像中出现了一对小孩。雾离纱和摩罗加刹时都惊呆了,因为那一对小孩正是小时候的他们。种种回忆翻现,幼年的摩罗加替雾离纱采摘鲜花,背着她上山,为她吹着受伤的脚,给哭着的她讲笑话。画面渐变,长大的他和她,一人吹笛,一人弹琴,奏出最美妙的音乐……这是多久的事啊?不过是在噩梦族灭好梦族前一年的事。经历了那场劫难后,雾离纱也曾经想起过这些绚烂的回忆,可是每一次更大的仇恨席卷而来,覆灭了回忆,她不明白从小就疼自己的摩罗加哥哥为什么会拿着剑怒气腾腾地跑向她。那时候的他,多么让她害怕啊!所以她认定在毁灭好梦族这件事上,摩罗加是最大的罪人。其实越是亲近的人,在发现被背叛后,越容易失去理智。风铃和剑幻化出这些曾经,难道是想提醒他们什么?
“那件事和你有关吗?”雾离纱望着摩罗加,眼里满是期待。
“我说我不知情,你会相信吗?”摩罗加幽幽答道,在心里希望她相信自己。
雾离纱望着他,没有回答,她看着他的眼睛,一直一直,过了很久,在摩罗加心里如同一个世纪,雾离纱点点头,很坚定地说“相信!”,又抬头望着空中那些幻象,那些回忆~~~~
摩罗加也重新抬起头望着空中,内心百般思绪,千般涟漪。他知道就算她相信了他,她还是必须为好梦族报仇,而那个凶手就是自己的父亲,他再坏再狠,也是他的父亲,他不能看着别人杀他。一边是自己最爱的人,一边是养育自己、疼爱自己的父亲,手心手背的肉啊,有没有人来告诉他如何抉择?千年时光,他不是第一个遇到这般痛苦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两全的解决办法!
风吹散着,吹着两个痛苦的人儿。他们看着空中的美好,忍受着心里的煎熬。他们都知道不会有美好的结局,只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可是任何逃避中的美好都会被现实打破,欢乐总是乍现就凋零了。幻象在空中最后一点点坠落,还没落到地上,已经风吹云散。风铃和剑又飞回各自主人的身边,他们伸出手去接住。
等他们接住后,惊奇地发现他们身体的力量又回来了。他们同时站了起来。站稳后,他们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望着彼此,仿佛要把对方望进记忆里永不磨灭似的。夜色越来越沉,然而也说明新的一天即将到来。最深的黑暗不是总和光明的希望连在一起吗?摩罗加首先反应过来,沉声道:“你走吧!”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已经望着别的方向,像在深深地隐忍着什么。 “可是……”听了他的话,雾离纱也赶紧把思绪拉回了眼前。 “我知道,你回去继续练练再来吧。凭你现在的功力,你打不过我,更何况我父王。”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替她说了出来,同时觉得自己的心绞痛着。
她犹豫了一阵,最后转过身去,跑了起来。在她犹豫的时候,他害怕。可是当她转身的一刹那,他的心又不可抑制地疼痛。她的秀发随着奔跑在空中舞着,千丝万缕,扰乱了谁的心?
在今夜的风中,又是谁的泪珠飞溅?
爱恨情仇,谁伤痛了谁?
上苍,你在冷眼静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