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煲鸡汤而门罗不
一晃九天时间过去了,说好的日更1500字才执行没两天就打自己脸。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是原因不外乎是一种借口,卡波蒂可没有这样的借口,门罗也不会找借口。平庸之辈与大师们就是横亘着这样心智的差别,生而平庸,真的很抱歉。
门罗的《快乐影子之舞》这本小说集里面有个短篇叫做《办公室》。英文原文显然是 Office 了,看来不光是麦兜的春田花花幼稚园女同学梦想着当 Office Lady,连门罗也有着 Office Lady 之梦。小说中,我是一个拥有海景别墅和多金忠厚丈夫的少妇,然而不满足于有海景的房间,我还梦想着拥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用来写作。当然这间办公室是要一本正经地去租赁一个办公小空间,而不是在家里分配一个书房给我。为此,我发表了一通形而上的宣言解释为什么我需要一间办公室:
对一个男人来说,房子用来工作挺合适。他把工作带回家,为此还特意清出一块地方给他工作。为了尽可能地配合他的需要,房子的布局要重新安排。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工作存在。没人指望他接电话,也不会指望他能找到找不到的东西,或者孩子哭了他能起来看看,更不会盼着他去喂猫。他完全可以关上房门。我说,想想吧,要是一个妈妈关上房门,而所有的孩子都知道她就在们后头。为什么孩子们会觉得这样对待他们太粗暴?一个女人,坐在那里,看着空气,看着一片乡村的田野,但她的丈夫并不在这片田野中,她的孩子也不在,人们就会觉得这是违反人类天性的。所以,房子对女人的意义和男人不一样。她不是走进屋子,使用屋子,然后又走出屋子的那个人。她自己就是这房子本身,绝无分离的可能性。
读完这段我只顾捧腹,门罗在这个怀揣OL 之梦的少妇身上投射了自己轻快俏皮的一面,这段有理有据让人服气的论述若不是篇幅稍长,我简直要怀疑出自亦舒之手了。虽然亦舒旅居加拿大,门罗就是加拿大人,但是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总有些牵强附会的意思。我爱亦舒,亦爱门罗。亦舒除了晚期作品以外——移民久了突然一反早先对“洋人”的鄙夷厌恶转而让女主角埋头在老外深厚的胸毛中深吸几口气不知是什么恶趣味——大多数作品都具有很强的连贯性,不是故事内容的连贯性而是人物性格的连贯性,女主角的不屈倔强及天性中的高贵,总是能让她自人生的巨大挑战——不管是年少家贫失孤失祜还是遇人不淑感情生变——之中峰回路转逢凶化吉。“眼观鼻鼻观心”“火石电光之间”女主角已然了悟谁是真心人谁是假丑恶,拿定主意痛下功夫迎来一番新生。
年少时读亦舒是极好的,因为认识自己不客观,会误以为自己是阿修罗是一段云是家明的玫瑰。年纪渐长才发觉,光是凭着自己这银盆般的大脸,已经不配给巴掌小脸惹人怜爱的亦舒女主角系鞋带,遑论自己在某宝上无数次的失败买家秀,更是跟装修房间要不留一墙满屋通透家居雪白年轻时要穿白衬衫卡其裤正式场合要穿香奈儿迪奥秋冬要披一件开司米的审美风格差了八个太平洋,更不必说好不容易老天赏面让我嫁了一个开着福斯维根来接我约会的年轻开朗踏实有为的英俊男人,可是却没有预告说这样的男人当然会被别人惦记,虽然没有惦记走,但是也足够糟心的。
面对残酷的现实生活亦舒给出了近乎梦幻的一厢情愿的想当然的解决方式,但是幻境再美终是梦,从中汲取“庄敬自强”的精神已经足够,其余不过是带有致幻剂的鸡汤。面对残酷的现实生活门罗给不出解决方式,而且生怕你不知道生活的残酷似的,她要把那一重重的磨难、女人生活中的永恒困境,细致认真地剥开给你看。《办公室》的后续是,我租到了市中心的一处办公室,这是麦利夫妇出租的产业中的一间,在我之前租给一个私藏小情人的风流按摩师,后来按摩师情事败露只得退租。我带着打字机咖啡壶等物件欣然搬入,晚间以及周末时间开车来这里写作。话痨的麦利先生三番四次在我工作时登门拜访,非跟我絮叨他的泛善可陈的生活故事不可。我碍于面子浪费了一两次时间之后开始回避他,他则病态地锲而不舍地打扰我骚扰我,留字条给我并编排我愚不可及天方夜谭的过错,甚至质问我是不是在办公室里私会情人。最终我不堪其扰不顾租期未到便带着打字机咖啡壶愤而离开,也终于明白前租客按摩师所谓的风流韵事大概也是由这位迫害妄想严重的麦利先生编造。
故事的进展让人啼笑皆非。门罗很擅长写租客与房东之间的糟心故事的一波三折,在《好女人的爱情》中有一个短篇叫做《库特斯岛》,也是写爱好写作的少妇遇到奇葩房东太太的故事的。很可能门罗在早年确实有过这么一段与房东斗智斗勇最后认怂的经历。
生活就是这样,美好时如同幻境,坏起来如同万虫啃啮,虽不足以一击致命,但是日子见功,没点儿防御策略真的也就完了。怀揣写作之梦的少妇,还需加油。
© 本文版权归 JoyceCheng 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 了解版权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