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吗
四月中旬的晚上八点,室外又闷又黑,路灯垂着头,发着昏昏欲睡的光。 超市门口停着一辆冷藏车,徐徐地冒着些烟雾,那是司机放在车窗外燃着的烟头,冷藏车后面跟着一排汽车,都在闷闷地叹气。 车旁的小路上,走过一对对男男女女,女孩儿把裙子提了又提,男孩把手放在女孩的腰上移了又移,谁也没看到,但谁又都知道。 月亮饿得张大了嘴,流出了星星。 我也饿,但我还有一点面包,还有嘴,我咀嚼,于是我活着。 我不是没有谁就不行的,我是没有谁都行,我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没有,但我也是活下来了。 活是容易的。 你只要呼吸咀嚼,懂得下咽就行了。除非你遇到什么事儿觉得磕碜,觉得咽不下去,这时候活就不那么容易了。但不是没有法子,你只要把自己的情绪丢开,照样可以活得容易,什么时候你丢得麻木了,什么时候就活地容易并顺利了。 什么?你问我顺不顺利,我不知道。我已经丢了很多东西,我感受不到顺不顺利了。只有偶尔疼痛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活着,我想把疼痛也丢了,但是它埋得太深了,我找不到它,它仿佛是个生命有自己的作息。 大多数时间,我像旧时钟上的钟摆一样,摇啊摇,摇啊摇,没有缘由,没有结果。我不知道还能这样闲适多久,操纵时间的藏在暗箱里,我只能在外面摇着同样的弧度,只要弦还在上着,我就得摆,我摆出来的弧线比月光还要柔和,使我都快忘了,我也是铁做的,我也是和时针分针秒针一样,一样的尖锐,一样的锋利。但我出生就是钟摆了,我只有摇的份。 我有时候还做做梦,做一些宽容的梦,梦到自己成了窄窄的指针,把时间狠狠地碾过。 这大概就是我的全部了,除了一些记不得的梦和一些记不得的人。 “嗒—嗒—”被操纵的时间又来赶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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